容宴说,宫里的皇子里头,再没有比他更加下贱的了。那一瞬间三皇子盯着容宴的眼睛,里头像是藏着一只就要扑出来撕咬骨肉的凶兽。
容宴对他这个哥哥的不喜谢安能猜度一两分,这位的生母赵氏连个正经的名分都没,在废宫中生下了孩子,三皇子在那废宫中能平安长到四岁,凭的全是他生母赵氏身边几个良善的女使和太监守口如瓶。赵氏在废宫中藏了儿子这么久,实是怕皇后娘娘迫害。
皇后当时膝下几年无出,最见不得后宫中谁能生出孩子来,便是有怀了的,也都被悄悄派人处理了。圣上娶皇后娘娘之前有过两个皇子,均为先皇后所出,一个两岁夭折,一个虽有贤名,却打小体弱多病,难堪大业,皇后自然不放在眼里。后来皇后生了龙种,到容宴三岁被立为了太子的那一年,她才放松了后宫里不见刀光,却处处是血光的管制。就是在这个时候,消息一点一点的走漏出去。
先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
据说圣上去了废宫见到他的三皇子的时候,这个四岁的的孩子头发已经生到了脚踝。
圣上勃然大怒,私藏龙种是死罪,兼之本就不喜赵氏平淡乏味的长相,同赵氏有那一夜颠鸾倒凤也是吃了酒,错把东施当美人。看着赵氏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最难堪的一面,直接把人掐死在了床上。
而曾经帮着赵氏隐瞒过的那几名女使太监,无一不被杖毙。一朝天子,到最后也没有看清楚枕边皇后的真面目。
三皇子被接出了宫后才被皇后知道,不过她的孩子已经是太子了,她这时候已经没必要再脏了自己的手,一个下贱胚子生的杂种,就多留着他几天。
三皇子的身世是瞒不住的,要上皇家玉牒,必须给众臣一个说法,虽然圣上含糊其辞,但是渐渐的,还是有些风言风语流传了出来。圣上是个好面子的,给三皇子赐名容亁后,便再没有多看一眼,让嬷嬷抱回景和宫抚养。之后多年甚至是把这帐算到了自己的三皇子头上,甚少给他青眼,能避则避。
容宴自幼皇后教养着,自然从皇后那耳濡目染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在他的认知中,他这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哥哥就是个下贱胚子,污了皇室的血脉。
谢安少不更事的时候也跟着容宴欺负过他几回,不过都是些不伤及性命的玩笑,然而御湖边那次,谢安才发现,太子就是太子,不论平日里多亲近,到底是储君,日后是皇帝,大魏的生杀大权都在他手里,便是同胞的哥哥都能下这样的毒手,他这个小舅舅……若是行将差错,是不是也能六亲不认?
一时间,谢安竟是对容宴生了几分畏惧之感,反而对容亁颇多几分唇亡齿寒之意。
数九寒天,三皇子入了冰湖,谢安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这身子骨本就不是太好的三皇子竟是一病不起,连日来发着高烧,身边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嬷嬷照看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容宴还是皇后的缘故,偌大一个景和宫,竟是没有一个宫人敢唤了大夫给他看病。
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眼看就要烧没了。
皇后和容宴对谢安是好的,谢安不能说他们的不是,他虽然讨厌这少年冷冰冰的样子,到底不似太子,想要他性命。更何况三皇子真出了什么事,太子自然无虞,他这常在太子身边的,圣上怒起来,少不得要找他开杀戒。
谢宰辅年轻的时候开过医馆,谢安那时候虽是个百无一用的纨绔少年,但是跟着父亲耳濡目染惯了,也略略懂一些医理,又生怕被太子知道他偷偷帮了容乾,只能每日半夜的时候带些名贵的药来,爬墙翻到景和宫里,险险的吊着三皇子的一条小命。
景和宫里的老嬷嬷是个瞎眼的,听说是前几日才瞎的,被太子的人生生戳瞎的。
谢安那时候并不在太子身边,也不知道情况,只是眼下这情形,倒是庆幸老嬷嬷是个看不见的,免去了他的麻烦。
第4章 十日
容亁病的很厉害。
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像这样闭着眼睛,浑身都是冷汗,虚弱的样子,谢安却是头一次见。
似乎没了那层冷冰冰的皮,他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烛光忽明忽暗,打在半大少年苍白的脸上,柔和了刚硬的轮廓,原本俊美的脸,就显出几分可亲来。
容亁睫毛很长,比女孩子还长,密密匝匝的排成一片,唇色因为生病的缘故有些淡,随了皇室的长相,同庆阳长公主年少的时候有七分相似。
他昏昏沉沉的,便是喂了药,也无法吞咽,谢安只能以口哺入。一开始,当真是没起别的心思的。
只是约莫到了后头,便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谢安年岁不大,却是权贵人家的孩子,并非不懂风月,舌尖碰到的一瞬间,一向厚脸皮的谢小公子,难得耳根红了些,恨恨的瞧了眼昏睡的人,伸手掐了掐他的脸,直到给少年脸上掐出了青紫的印。
他趴在床边上,歪着头盯着床上的人,又克制不住的扯了扯少年铺散在床上的乌黑的发丝,只觉得手里的发丝和缎子似的。他很小声嘟脓了两句。“可别死了,枉费我这几日辛苦。”
谁知道床上的人虽然昏迷着,却死死握住了谢安的手,脸颊在谢安手上蹭了蹭,嘶哑着声音吐出两个音节来“娘……”
声音绵软,又小声,拉着谢安的力道却大的很。谢安震了下,没挣脱他,反而由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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