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事的时候,我去中原找过他,所有人都说他死了,我就在想,大魏的皇帝不是喜欢他?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他?”
“容宴派人来杀我。一夜之间荒山多了五座新坟。谢安在那五座坟前也不知道跪了多久,挖的满手都是血。”
“他这样干净的一个人,不适合搅合在你们血雨腥风的宫廷。”
容亁忽然冷笑起来“没有人适合。”
他不适合,谢安也不适合,只是他们的出身决定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在一条血路上挣扎,要么粉身碎骨,要么踩着尸骨加冕为王。
出身在皇家的人大多悲哀。
容亁用了五年的时间,才找回了他厮杀的这血路上唯一的光。
“你们大魏的人,都这么虚伪又自私?”
莫贺问。
容亁没有回答。
没有一个人会懂他和谢安所经历过的一切。
谢安没有想到第二天他一大早爬起来,就看到了梁英关带着大箱小箱的东西尴尬的立在门口。
谢安惊疑不定的瞧着堆成小山头一样的箱子,差点咬到舌头,“这是什么?”
“陛下……给你买的鞋。”
谢安低头,看见自己露出了半截脚趾的带着破洞的鞋,尴尬的缩了缩脚趾。
梁英关抚额。这两人那天从进了酒肆后陛下眼睛就一寸都没有离开过,梁英关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位可汗说到“还让你穿这么破的鞋”的时候陛下的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这些……都是?”
谢安磕巴了一下。
梁英关生无可恋的点头。
这是把一条街的鞋都搬来了吧?
谢安捂着额头,“这得多少钱啊?”
梁英关点头老实道“很多。”
浪费!
谢安心疼的直皱眉头。
第85章 小包子
到了后来,谢安收到的箱子里就不只装的是鞋了。
但凡他在市井多瞄过一眼的,除了女人,都被某人装箱运过来。容亁的醋劲就是梁英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了,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气。谢老板某日揪着谢安问他“我说小谢,这位公子到底同你是什么关系啊。”
谢安除了苦笑,做不出来别的表情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容亁还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除了容亁,莫贺也来凑热闹,这两位死对头只要一撞见必定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谁也不肯吃亏的主。谢老板倒是乐得这两个冤大头常来,都出手阔绰的紧,他家的酒肆进账这些天都不知道多了多少。二丫最近也不怎么来折腾谢安了,听说被一个俊俏小将缠上了,脱不开身。谢安就是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的主意,他心里笑了声,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幼稚,又莫名的,竟是生了几分令他十分惧怕的甜意。到了后来,表现在脸上的,便更多是心虚的嘲讽和冷漠,仿佛再也没有人能碰到那颗柔软的心了。
谢家的小公子长大了。然而那个时候的谢家人永远不会想到后来,他们捧在掌心的这个孩子,长大的代价是多么鲜血淋漓。
过去那个嚣张的像孔雀一样的孩子,被埋葬在这冰冷的尘灰里了。
容亁一路看着他如今想捧在手心的人,一双手布满了青色的茧子,他更多的时候落拓的像个潦倒的酒鬼,若不是那一身的好容色,谁肯看他一眼?容亁这些时日就这么看着他,时常能想起来过去被他丢在禁卫军中的那个手拿着红缨枪的朱袍小将,那时候他嫌弃他的背脊不够直,嫌弃他连枪都提不动,他现在背脊直了,别说红缨枪,就是谢老板酒肆里的大缸的酒都能扛的动了,然而容亁的心脏,却被一点一点的撕碎了。
容亁这一生经历的远比谢安多的多,他从一无所有,被欺被辱,寡言少亲到后来成了战场上的修罗鬼煞,他什么没有见过。
唯独眼前的这个人,稍微磕了碰了,都能让他连眼眶都跟着热起来。
除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甚至忘记了眼泪是何物了。
那段只能捧着骨灰才能入眠的日子,就像是真正的地狱。阴暗的念头袭上来的时候,恨不得毁了眼前的一切。
如果这是他杀戮太多的报应,为什么不报应在他自己身上?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一年魏武帝在南方大兴佛寺,这位一生跌宕铁血,从来不信鬼神的帝王,在大魏领土所及,人群所至,点起了处处香火。一时间佛寺盛行,惠及后世多年。
只有皇帝身边的梁英关等人知道,后来陛下这一生腕间的佛珠从不离身。一生杀戮无数的陛下,放下了屠刀,不是为了成佛,只为了求一人余生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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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城花灯节在四月下旬,人声鼎沸,满池尽是载灯的莲花,灼灼迷眼。
谢安这日照例去街边买了两串糖人,穿的照旧是他破了洞的鞋。
容亁的东西都在那里放着,他也不肯碰。容亁倒是也不逼他,由着他,该送的东西却一天都不落,存心和什么人较劲似的。
幼稚死了。
谢安撇撇嘴。
酒肆里缠着两个死对头,谢安心情说不上好,买的糖人便分给两个小乞丐一人一个。因为马上到了花灯节,他顺手给两个小乞丐也送了两个花灯。
等转身想走的时候,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袖。谢安挑眉,就见自己的衣袖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扯住,小童手里还提着牡丹灯,张张小嘴“我也想要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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