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蹑手蹑脚地进来,再蹑手蹑脚地关门,举手投足活像只去偷鸡的狐狸。贺飞云忍俊不禁,忍不住道:“也不需如此。”
谢潜完全没防备,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酒壶扔了,捂着胸口缓了好半天,才惊魂未定地道:“你没听过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偷摸摸才有情调。更何况咱们两个关上门喝酒,总不能宣扬得整个西营都知道吧?算了吧,就算本郡王不介意丢脸,也得保护贺将军的体面不是?”
贺飞云一句话,引来这一番大道理,实在叫他啼笑皆非。况且,就凭谢潜手里这撑死能装二两的小酒壶,喝就喝了,要醉也很难。不至于慎重到这个地步。
不过,介于他深知谢郡王醉酒的行径,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谢潜的态度。思及此,贺飞云安慰道:“无妨,有我在,你闹不起来。”
第91章 山雨欲来
谢潜将小酒壶放在桌上,便开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又一个包装严密的油纸包,说道:“那可不一定。孤又不是每次都会闹酒,但在贺将军面前,大约一定要闹一闹的。”
“既说大约,为何又‘一定’?”贺飞云啼笑皆非,三两下收起桌上的公务——着急的今日已经处理完毕,这些只是为打发等谢潜的时间随便看看而已。将这些放到旁边的卷宗架上,贺飞云便开始帮着谢潜布菜,打开油纸包,一样是撒了白芝麻的炸麻叶,一样油炸花生,再一包卤耳丝,最后是一份切片的酱肉。四样下酒小菜,可算得上相当丰盛了。
谢潜熟门熟路地找到最小号的茶具,拿起两杯充作酒盅,斟满举杯道:“这一杯,敬贺将军恪尽职守,护卫孤安全抵藩。”
烛火之下,贺飞云眼瞳微闪,道:“也该敬你愿事事为我飞鹰、西营军做打算。”
他将“飞鹰军”改称“西营军”,这是两人携手建立起来的营地,其中的亲昵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小茶杯轻轻一磕碰,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令人沉醉。两人各自一饮而尽,谢潜明明只喝了半口的酒,就已经熏熏然有了三分的醉意,随手捏一块炸麻叶,笑道:“灯下看美人,孤已经要醉啦。”
这段时日谢潜起早贪黑,有时候回来贺飞云已睡了,除了雷打不动的午间聚餐之外,鲜少有面对面好好聊天的时候。如今听得久违了的谢式调情,贺飞云忍不住一笑,却指着桌上几样小菜,道:“你要偷偷摸摸,却叫人准备明摆着下酒的小菜,依我看,你还是怕整个西营不知道你我两人私下饮酒。”
那边谢潜正捉心挠肺,想着该怎么把这段时日没揩到的油捞回本呢,一听这话,顿时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个透心凉,惊跳起来道:“啊这、这、这……不至于吧?孤只说准备几样夜宵啊?!”
贺飞云睨了他一眼,徒手拿了一片酱肉吃,道:“你是没点过夜宵吗,往日都给你做些什么?看来啊,谢十七的司马昭之心,连营里的厨子都猜到了。”
谢潜老脸一红,终于意识到,张二狗给他拿吃食那微妙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立刻规矩起来,人也不敢靠了,小手也不敢摸了,乖乖爬到桌对面,和贺飞云规规矩矩对坐,那坐姿比御书院上课还规矩。他秀气地抿一口菜,道:“那、那这次、这次就算了吧。咱们只喝酒,别的就不……了、吧。”
别的?贺飞云微微挑一下眉,似笑非笑地看他,问:“除了喝酒,你还想做什么?”
“没没没,没什么!!”谢潜含混地道,忙不迭地喝光了杯中酒,又忙不迭向贺飞云投喂小菜。他想办法弄到手的这一小壶酒本就不多,没多少功夫就被倒得精光。慌乱之下,他甚至没察觉,那酒一多半被他自己喝了,等卖光了下酒菜和酒,连一刻钟也不敢多待,转身泥鳅似的钻回他的小隔间,颇有天崩地裂都不肯出来的架势。
贺飞云心里暗暗摇头,明明嘴上什么都敢说,每到动真格的脸皮就立刻变薄,虽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可惜,不过这样的反差也很有意思。况且眼下百废待兴,一旦谢潜躺下了,局势上的意外恐怕难以应付,还是循序渐渐的来吧。
他坐在床边,走了一圈平心静气的内功心法,总算淡了进小隔间逼宫的念头,熄了灯,早早歇息了。
睡到大约三更天,一股淡淡的酒气萦绕而来,贺飞云眼皮一动,不着痕迹地摸到枕下的匕首,倏然,反手一刺!
刷!
只差毫厘处将将停住,刀尖紧贴着咽喉,可等他定睛一瞧,唬得魂不附体,惊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差一点,你就被我杀了!!”
爬床那人笑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喷着酒气道:“哎呀,何必这么紧张嘛。以你的身手,三招之内就能杀了我,以孤的身手,只要抵挡三招,就足够你认出来了。”
贺飞云简直无语,不知是气谢潜胡闹,还是气他明明跑了又变卦,语气很不好地道:“怎么,又不介意旁人知晓了?”
谢潜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开抵在他咽喉处的利刃,又沿着刀背,一点点“走”向持匕的手,道:“唔,思来想去,孤还是有些不甘心。你我同居一室许久,孤居然还未爬过将军的床,今日这大好的机会不爬,还要等到明年再爬么。”
贺飞云一叹,终究拿谢潜毫无办法,扔开匕首,又看他只穿着单薄的寝衣,便把人整个拽进被子里裹住,道:“下次不要这样。我夜里警醒惯了,便是没有性命之危,伤了哪里也是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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