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惊得几乎失语,这完全超出了我的常识,再望向院子里那些天真无邪的童女木偶时,眼中只剩敬畏。
敬畏生命,敬畏族群。
它们是已故的偃师。
谁说生命的终点就一定要垂老腐朽,而不是回归初生时的纯粹呢?
它们不应该被生死、雌雄中的任一个概念框住。
薛佳佳点头道:“没错,用常人的话来说,这些木偶就是秦属玉的先祖,他既然不能衣锦还乡,便让木偶们代他走一遭吧。”
如此便说得通了,秦四暮也和秦属玉一样,随着年龄增长,外形也循序渐进,经历了童女期、性别不明的少年/女期,再到如今成年后的男子形态,只不过由于过渡期的两年多,我都待在冰湖,才会觉得他变得很突兀。
至于他叫秦属玉姐姐,则是因为十几年前,秦属玉确实是童女形态,称谓一时改不过来。
第63章 学龄前儿童辅导
薛佳佳说完长篇大论,正想喝口茶润嗓,就被我拽住了。“等等,秦四暮说过,他的命是秦属玉给的,莫非他就是继承秦属玉生命和记忆的下一代?”
“嗯,但你也知道,属玉犯下弑君重罪,要经受割命之刑,所以只分了半条寿命给秦四暮,不仅两人的寿命都被折半,记忆也没传承过去。”薛佳佳长长叹了口气,“造孽啊,他们本就不该同以人的身份相见。”
而是一个活人,和一个木偶。
偃师的秘密算是解释清楚了,可兜兜转转,又绕回最初的谜题。
“说到底,一切还是因那场罪罚而起,当年在舂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佳佳正欲讲述,游戏系统突然响起尖锐的提示音。
【警告!发现玩家有违规剧透行为,请立即停止!否则后果自负!】
薛佳佳揉揉耳朵,对我尴尬一笑。“那什么,你先把木偶搬上马车,我去看看属玉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哪有你这样故事讲到一半溜号的?”
“游戏剧情而已,早晚都会到的,不用急。”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贼样。“讲真,你最应该关心的是我的心理问题,要知道把萝莉养成猛男,可不是能轻易接受的。”
“……你还是滚吧。”
正经不过三分钟的家伙。
我认命地开始搬动木偶,真别说,数量还不少。
不知道一天能不能搬完。
专心干活的过程里,身旁多了个帮手。
看着悄无声息出现的荆年,我想了想,问:“刚刚我们说话,你是不是听到了?”
“嗯。”
“全部?”
“没,从偃师开始。”
“那就好。”我放心地拍拍胸膛,“我力气很大的,不用你帮忙。”
荆年没答话,但不容置喙地帮我布置好了一切。
看着整齐罗列好的马车,我掏出手绢给荆年擦汗,嘴里郑重其事道:“不错不错,荆师弟,我代属玉师兄感谢你,希望你的热心肠能常驻。”
“师兄是在嘲讽我么?”荆年斜睨了我一眼,席地而坐,拍拍身旁的石阶。“听我说几句吧。”
我顺从地坐下。“话说在前头,我不擅长和人聊天。”
“你只需要听着。”
“哼,嫌我笨不让我说?”
“没有的事。”荆年摸了摸鼻子,语气不太自然。“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很傻,我不想被傻子说傻。”
“呵。”
我冷哼一声,但没掉头就走,因为想多看看他这充满瑕疵的小动作。
荆年有些心不在焉,欲言又止半天,才开场道:
“师兄,虽说你对我的过去已经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但每次都是阴差阳错,我还从没跟你主动提起。”
我不置可否,只怪荆年太凉薄,哪怕庙会那场恶意抹黑的傩戏把我气得义愤填膺,他也跟看笑话似的,白白浪费同情心。
吃一堑长一智,我没好气道:“就你最豁达,都看淡一切了,不必再跟我强调。”
“不是这样的,其实我也有个未解的困惑。”荆年挨着我坐近了些。“很小的时候,宫主就告诉我,我这样的人,从头到脚都留着肮脏罪恶的血,还没出生就害死了宣长老与其他无辜的百姓,实乃天地不容。何况我那个魔修父亲,至今都没找到半点踪迹,就像从不存在一样。”
“刚开始,我还会质问,就因为既非仙也非魔,天地如此浩荡,都容不下我这沧海一粟么?然后自然是遭了一顿毒打。”
“久而久之,我便不问了,因为答案无可非议,你看这世上,绝大部分东西都只有两极,而没有第三极。像昼与夜、黑与白,正与邪等等,不计其数的例子,尽管不知缘由。”
我没接话,阴阳学说是基本的哲学概念,真要问为什么,只能笼统答道:因为需要所以存在。
机器不懂哲学,它们天生喜欢有明确答案的问题。
好在荆年并没打算再深入探讨,而是话锋一转,道:“但今天,我知道了偃师天生就阴阳混淆,可他们的族群却历史悠久,所以,我开始怀疑,或许……或许我是能立足在这世上的,哪怕孤身一人。”
说实话,这点我无法与荆年共情,毕竟我的诞生,就是因为军方需要这么一款战地清理机器人。
所以我很难理解一个大活人,长到十几岁了还在怀疑自己该不该诞生、父亲是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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