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暗流汹涌,藏着永远无法填平的深壑。
我是一颗无心落入其中的石子。
不能激起千层浪,却狼狈地翻滚过每个角落,空虚的回音经久响彻。
让水面无法再维持表象的平静,催生出欲壑下的心魔,隔着薄薄衣衫,我仿佛感觉到,偃旗息鼓了许久的魔气隐隐又有重生之势。
心中升起强烈的愧疚。
凡境界飞升者,无不在肉体上脱离了凡俗之欲,可荆年,离原本的航线越来越远了。
因倍感疲劳,小憩了一会,醒来时已然到了舂都境内,我披着荆年的外衫,从马车上下来,远远瞥见了薛佳佳,他本想同我打个招呼,但见我双腿还有些发软,啧啧怪叫着捂住了双眼。
“过分了,白日宣淫。”
这人的思考能力能不能在做任务的时候敏锐点啊?
荆年倒是泰然自若,叫来几个在街边玩耍嬉闹的孩童问路。
“皇宫啊,就在前面,多远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那个最大的金屋子。”
“什么屋子啊?十个你家都比不上,应该叫院子才对。”
“俺觉着,有一座都城那么大。”
“哈哈哈,它叫都城,那舂都要叫什么啊?”
稚子天真,七嘴八舌地争论着。我发现他们都是平民打扮,不仅一点都不怕我们这些生面孔,反而好奇地打量起众修士,调皮的还逗起了马,不过他们虎头虎脑、白白胖胖的,倒让人讨厌不起来。
其中一个孩童热情地塞给我个纸包,摸着烫烫的,还有股香味。
我问他:“送给我吗?里面是什么?”
“烤土豆。”他对我做了个鬼脸,“因为我看哥哥好像很怕冷,披那么多衣服,吃了这个就暖和了。”
“谢谢你的好意……不必了。”
小孩子还是不懂,披衣服只是为了维持最后的体面。
他以为我在客气推脱,拍拍胸膛劝道:“没事,哥哥你收下吧,俺家里多的是。”
闻言,我抬头观察四周,发现其他百姓也都是富态毕现,路边不见一个行乞者,时不时就有粮车在繁华市井间穿行送货,商货的价钱都很高昂,换算成灵石不比天邑城低,但似乎没有人望而却步。
果然和传闻中说的一样,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富饶之地。
当然这些是次要,我最关心的,还是患病的皇帝那儿有没有舂谷用的杵棒。
然而还未抵达皇宫,路上少说就见到了十余座舂杵塑像,小的盈盈一握,大的参天挺立,材质更是石刻的玉雕的金铸的应有尽有。
几乎是城市图腾一般的存在。
毕竟生活的富足要靠裹腹的粮食打下基础,崇拜一下无可厚非。
我赢得不费吹灰之力,薛佳佳唉声叹气。
但疑点也同样明显。
那就是这些舂杵塑像,并非单个,而是统一三个并排,无一例外。
为什么偏偏是三这个数字呢?
秦属玉的本名“秦三朝”里的三字尚能说是巧合,但现在看来,绝非如此。
我跑到秦四暮的马车边,这人还在生闷气,不愿意出来。只得以他还欠我条鱼为要挟,他才不情不愿探出头,解释道:“是这样,三这个数字牵系到整个舂都的城运,所以不光雕塑要建成三个,我父皇连青睐之人都会赐名一个三字。”
“你父皇这人真实在,什么字好就都赐出去。”我掰着指头清点,“喏,秦是帝姓,三是城运,那秦三朝这个名字岂不是再尊贵不过了。”
“是啊,父皇曾经确实最宠信小朝姐姐了,可惜她还是……”
一提到秦属玉,秦四暮面色就黯淡下来,话头也止住了,我知道真相没那么容易问出来,便大度地转移话题,问道:“能说说三这个数字为什么会牵系到城运么?”
本以为他要和我讲风水玄学那套。
没想到秦四暮异常简洁地答道:“因为国师大人。”
“哦,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就提过他会占卜来着。”
“他可不仅会占卜。”秦四暮眼神里满是崇拜。“国师大人神通广大,不仅让舂都风调雨顺,粮食丰收,还解救了整个偃师族,所以我们都认为,他的名讳牵系着整个舂都的气运。”
“怎么救的偃师族?”我顺着他的话问道,半晌,呆住了。“等等,你说,名讳……三?”
“是的,我们都叫他叁大人。”秦四暮点头,“不过他前几年便云游四方,很少露面了,毕竟,国师早就飞升成为先知了。”
“啊……是吗?”我僵硬地应和着。
秦四暮人算是机灵,看我反应便猜到了什么,问道:“我只在小时候见过国师大人,要不是他陪我玩,我早在宫里无聊死了,这几年我都很想念他。你是不是也认识他,他一定也帮过你吧?我跟你说,叁大人真是神仙转世般的大善人……”
我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否认道:“不认识,我就随便问问,你别多想。”
原来,3号在这一轮的身份是舂都国师。
舂都又是完成任务的必经之处。
显然这也在他的计划中,或许我会再次遇到他。
删除入梦程序并没起到作用,3号是躲不过的一关。
甚至连荆年也可能会和他碰面,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不敢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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