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前两日都鬼压床,昨晚不睡在房间里才解脱,原来荆年的魂魄就附在这撮头发上。
有人把锦囊从荆年的尸体上取下来放在我床底,才害得我被鬼魂纠缠。
我随手把锦囊扔到门上,它轻飘飘地落下,居然在原地开启了一个只供一人通过的传送法阵。
摆明了是给我指路。
到了这份上,我犹豫许久,还是经不住诱惑,驱散了门外守着的影卫,独自走进了法阵。
巧的是,它通往的地方正是舂都的海边。
舂都百姓大都勤劳,往日里,海边的红树林间总是停满了渔船,渔夫唱着粗犷的调子将渔网洒向海中,波光粼粼。
但现在却全然不是如此,这些根深千里的树全被拔出,断成数节,海水沸腾着一层层往上翻滚,不计其数的无名魂魄飘上岸来,都是历年死在这片海域里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识荆劈成碎片,沙滩上到处是深黑色的狰狞鞭痕,触目惊心。
叁仿佛不知疲倦似的,还在从中找寻荆年的魂魄。
方圆几百里都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化神期大能渡劫也没这么大阵势。
附近的百姓还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躲在远处看着,不敢靠近,我也混迹在人群里,捂着耳朵。
雷电交加,视野明明灭灭,陡然又有一个魂魄出海,是个男人,但奇丑无比,脸上全是烧伤的疤痕,任谁看了都敬而远之。
识荆的鞭子即将落在它身上时,有一人纵身跃起,动作快得连我也无法捕捉其影像,他揽住了丑陋的魂魄,将其轻轻纳入袖中,然后借着雷电的掩护,退出人群,步履匆匆。
我连忙追上去,拉住了他的衣角,喊出了刚刚才识别出来和他面孔匹配的名字。“柏霜!”
以及他袖中魂魄的名字。
“柏少寒?”
柏霜下意识地出掌欲将我击退,然而掌风却绵软无力,未伤得我半分。
我见他面色苍白,气息紊乱,奇道:“你受伤了?”
他看着我,没说话,眼里有些戒备。
不说话,我就得不到信息,就没法唤起更多记忆,我只得主动开口问道:“是不是你将锦囊放在我床下,又用法阵引我过来找你的?”
柏霜的目光没有什么神采,用手掌安抚了一下受惊的袖中魂后,才淡淡道:“若是我引你过来的,刚刚就不会下意识反击了。”
“也是……”
找错人了,我有些失望,事情不是柏霜干的。
柏霜却多看了两眼我手里血迹斑斑的锦囊,迟疑着开口问道:“那是荆年的东西么?我这段时间虽然没有回去,但也听闻了荆年的死讯,你……你节哀吧。”
这句节哀让我有些莫名,他又继续说道,“荆年的死我也有责任,我本来应及时将违规玩家驱逐出游戏的,这样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对不起。”
“违规……”我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记忆里的冰山又再露出一角,“对了!你是监管者!”
柏霜看着我的反应,也明白过来。“你失忆了?”
我点点头,问道:“你有办法帮我吗?”
“我试试吧。”他说着,伸手触上我的头顶,目光逡巡而下,停在了酷似颈环的信号接收器上。“你身上携带了一段非法程序,大幅度更改了你的设定,包括现在的失忆,也是因为设定了记忆数据可删除。”
我摸着信号接收器,忐忑道:“那把它取下来的话,就可以恢复记忆吗?”
“应该是的。”柏霜微微蹙眉,感觉到袖中的灵魂受到雷声刺激,更加虚弱了一些,只能带着歉意道,“抱歉,我得先走一步,等你恢复记忆了,就来找我。”
柏霜走了。
我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些人说话真是一个比一个更像猜谜。
但好歹是知道了恢复记忆的方法,我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心,十指指节穿过信号接收器,摸索了一会儿。
没有衔接的地方。
这意味着颈环只能强行拆下来了。
我卯足了劲,双手开始发力。
然而下一秒,信号接收器上的电子编码“SWP-79”就开始剧烈闪烁,伴随着尖锐的耳鸣疼痛。
整个过程持续了几分钟,但在我的感知里仿佛过了很久很久,痛苦才结束。
【信号接收器是机体的重要零件,负责接收最高权限者的命令,只能由最高权限者取下。若擅自拆除,将启动引爆程序销毁机体。】
这句警告绝对不是开玩笑,甚至紧跟着就出现了倒计时。
我吓得连忙松开手。
竟然忘记了我现在的设定还是军用战地机器人,具有接近人类的思考能力,所以为了避免落入敌盟之手泄露军事机密,这种机器人几乎每台都备用自爆程序。
一旦自爆,不仅机体销毁,所有数据都不予备份。
保证绝对忠诚不背叛。
我感觉,我似乎还在某人面前以此发过誓。
言归正传,信号接收器无法自行拆除,刚刚升起的恢复记忆的希望又破灭了。
我无力地跪倒在地,却发觉人群不知何时散去了,腿上有些湿意。
涨潮了,看来这片海域终于不堪叁的破坏,又要海啸了。
我不想被海啸波及,急急起身,一个浪头却拍了过来,我下意识闭上眼,却没发现自己没被浪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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