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见是印斟来了,便急着一股脑朝被窝里拱:“消肿了,我不看大夫!”
康问瞠目结舌,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请……请问,你是如何做到消肿的?”
谢恒颜闷声道:“你说的,用鸡蛋啊。”
印斟额角青筋一浮:“你怎么用的鸡蛋?”
“厨房里三十多个,我一口气……全吃了。”
谢恒颜脸色有点难看:“就现在,不太舒服,呜……嗝~”
“嗝……好难受,感觉要死了,嗝……”
印斟陡然伸手,将他两只胳膊连着被褥,一并从衣柜里刨了出来:“你现在给我……去看大夫!”
*
清晨来枫镇的街头,正是一片人满为患的喧嚣景象。
尤其是家里开医馆的卫大夫,这会子辰时未到,天色刚亮,门前便已排满一长串面带菜色的病患。
入夏以来,因暑热病倒的男女老少居多,加之平日意外频发,折手崴脚一类的外伤也并不算少。
而谢恒颜就是眼前所有病人里头,唯一一个……吃鸡蛋吃噎着的那个。
如今的傀儡面色铁青,额顶冒汗,同时被印斟和康问两人夹在中间,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便只能一个劲地在旁边喊:“我没事!不用看大夫!”
“你没事?你没事吃一箩筐鸡蛋,脸都绿了,还说没事!”康问忍不住骂道,“你要是噎死在我们璧御府里,咱那儿就成凶宅了——凶宅你懂吗?”
谢恒颜不是难受得脸绿,而是害怕到全身发抖。天知道一个木制傀儡跑去看大夫,大夫会叫他干什么?回去多浇热水吗?
光想到这里,谢恒颜就愈发觉得不寒而栗。他生怕自己暴/露身份,临死之前,只好苦苦挣扎哀求道:“我真没事,睡一晚就不会有事了……你看我脸不就没肿了吗?”
康问冷哼道:“哦对,你这倒好,还碎了颗牙。也不知这一通病治下来,得花多少银两!”
“我没病,也不用花你家银子!”
谢恒颜一咬牙关,兜头便朝人群外冲,然而冲到一半,就给印斟拎着衣领给提了回来,老老实实按回队里,并说:“你安生一点,看病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
谢恒颜心说,等看完这病,你怕是就得来要我的命了。
只是这大街上吧,傀儡展不开手脚,肯定不能当场开溜……谢恒颜急得两只眼睛乱瞟乱瞄,最终将目光瞥向了一旁拿糖葫芦的某个小男娃身上。
瞧那糖葫芦生得饱满又圆润,鲜嫩又漂亮,叫谁看了都难免生出几分馋意。
谢恒颜当机立断,抓着印斟的袖子便喊:“师兄,我想吃糖葫芦。”
印斟冷着张脸,同样果决:“不买。”
康问呵呵:“你还想吃糖葫芦?”
谢恒颜:“给我买,不然我……”
康问斜眼:“不然你就咋?”
谢恒颜忽然弯下腰,一把将那小男娃的糖葫芦抢夺过来,咔咔咔咔,连签带果儿一并塞进嘴里——可怜那娃娃还未及反应,只见手里瞬间空了,便立马骇得号啕大哭:“呜哇,我的糖葫芦没了,呜哇!”
旁边那小男娃的娘亲急得焦头烂额,一面抱着孩子在怀里安抚,一面尖声喝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连糖葫芦都不肯放过!”
这一系列举动,可将康问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好半天反应过来,直对着一旁满嘴糖葫芦的谢恒颜,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
谢恒颜扬眉:“我怎么?”
印斟无奈之下,只得向那对人群中的母子赔礼道歉。好在那位母亲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随口聊了两句,对方只要求去街角再买一串糖葫芦,拿给孩子权当是赔礼。
印斟望过一眼医馆门前排的长队,匆匆对康问道:“你把人看好,我去买糖葫芦,一会儿就来。”
康问连连点头,谢恒颜却在旁边捂嘴偷笑——搞定一个印斟,剩下一个没脑子的,要支开他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儿?
果然印斟没走多久,康问这小子就开始不耐烦了。
先是说:“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折腾我师兄,很好玩儿吗?”
过会儿又说:“我跟你说……等病治好了,就算我师兄不赶你,我也拿扫帚把你赶出去!真真讨厌!”
后来又说:“……有病还能吃,你胃是什么做的?千年玄铁吧?”
谢恒颜心说,千年古木还差不多……
然后刚转过头,忽的眼前一亮,直拽着康问的胳膊道:“哇,康问你看!”
“你哇什么哇?我才不看!”
康问眉头一皱,极其不耐地回头瞥了一眼——也就那么短短一眼,人不会动了,呼吸也停了,唯独一颗小心脏在砰砰乱跳。
只见那人群最前一方,让卫老大夫把脉看病的那位白衣女子……可不就是前些天参拜神祠的黎海霜姑娘吗!
一天不见,瞧她似又瘦下不少,难不成正生着一场大病?
谢恒颜也啧啧叹道:“你看那姑娘,瘦成竹竿儿了,一人过来看病啊?真可怜!”
“是真的可怜。”康问严肃点头,只觉得今天的小倌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谢恒颜继续道:“你说她瘦成这样,一会儿上山会不会晕倒?”
康问龇牙咧嘴道:“你别乌鸦嘴!”
然而话没说完,只听门前扑通一声,那位黎海霜姑娘说倒就倒,直接被门槛绊出一个大马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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