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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斟嘲道:“他非良善之辈,难道你就是了?”
    谢恒颜啧的一声:“我认真说的……你知道他之前杀多少妖吗?眼都不眨,凡是头顶带印的,连人都砍,何况你一个徒弟。”
    印斟无所谓道:“头顶带印的……那还算是人吗?”
    谢恒颜古怪一笑,倏而望向他道:“为何不算?真如你这般所说,普天之下皆为妖魔,活人有心堪比无心残忍,还分什么有印或是无印?”
    印斟却道:“有心为活人,有印则为妖魔,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定局既成,早已无法更改。”
    谢恒颜一脸讽刺道:“好好好,你家师父斩妖除魔,所向披靡,他是个大好人,而我是个大坏蛋……我就活该给他弄死!”
    “……师父救过我命。”印斟知他心有不满,自然也不多作辩驳,“他要想做什么,自然都有他的道理。”
    谢恒颜问:“那倘若我曾救过你的性命,往后我想做点什么,你也会理解并且赞同么?”
    印斟手里最后一口米粥吃完,继而轻蔑看他:“……你救我?”
    谢恒颜眼皮微抬,两手抱臂,勉勉强强哼出一声。
    “做梦。”印斟冷不防道,“我何时轮到你来出手施救,那才是当真没得救了。”
    谢恒颜:“……”
    彼时山间雨停不久,然天色已是彻底暗沉。印斟吃罢米粥,身上热度还未退却,谢恒颜以手替他探过一阵,最后拿来帕子浸了凉水,暂且搁在额前敷上,听印斟似还有些小咳,便耐心叮嘱道:“你先睡着,明日若是还烧,我去镇里给你抓药。”
    印斟裹一身被子,原本昏昏沉沉都要睡了,听他这么一说,忽又回头过来嘲道:“还抓药……你身上有钱么?”
    谢恒颜理直气壮:“没有,但我可以去抢。”
    印斟说:“那你去抢罢,出事了别来找我。”
    谢恒颜:“你这人怎这样!”
    印斟干脆不说话了,隔过一阵,谢恒颜大概自觉理亏,复又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唤了他道:“喂!”
    印斟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做什么?”
    谢恒颜趴过去,凑到他耳边问:“修神像大概要多少银子?”
    印斟眯眼看他:“……你真要去抢?”
    谢恒颜:“我就问问。”
    印斟道:“少说五十两,不然一般石匠哪肯来修这个?”
    “这么贵?”谢恒颜杏眼瞬间就圆了,“我上哪儿去凑五十两银子?”
    印斟只道:“把你扔进容府卖了,应该能拿不少赏金。”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恒颜别的没听进去,单单拎出一字:“卖?”
    印斟懒得应他,只随口道:“嗯。”
    后来谢恒颜又追着问了点什么,他人正烧着,脑子也是糊的,完全没能听清。
    ——何况眼下一堆忙不完的事情,神像没能修缮完工,毁神像的贼人至今也没露出半点踪影。
    然在此时此刻,印斟最是孤立无援这段时日,身边偏只剩下一只碍手碍脚的傻子傀儡——成日里除去骗吃骗喝,便永远只会游手好闲,没个正经。
    印斟没指望谢恒颜能腾空掏出几十两银子,但若要硬算起来,填补神像可不是什么轻松活计——撇开材质特殊且先不谈,镇里现有的石匠屈指可数,而雕刻神像这类不容失误的慢工细活,估摸着也没人愿意前来一试。
    印斟躺在棉被里翻来覆去,惦记的都是一些杂事,后来这一觉睡得也并不安稳,偶尔闷出不少冷汗,谢恒颜就蹲旁边给他拿帕子揩,直到天亮时分,方打着哈欠,就近找处角落蜷着睡了。
    次日天阴,山中雾潮而冷,仍旧隐有飘雨的迹象。
    印斟再睁眼时,窗外已渐大亮。原在旁边睡着的谢恒颜,如今却没在祠堂,独留手边一锅冒白烟的米粥,外带两块现蒸的白面馒头,此时正香着热着,约莫才做好不久。
    印斟放眼朝室内扫过一圈,还是没瞧见谢恒颜的身影,然而待得掀被起身之时,心里“咯噔”一下,印斟骤然变了脸色,想起昨晚无意向他提及赏金一事——这天杀的二愣子傀儡,该不会真把自己卖了换钱吧?
    正如是一想,祠堂门前阵阵喧嚣,突又响起数道熙熙攘攘的嘈杂人声。印斟方才直起腰身,倏忽门外涌入一众全然不识的陌生面孔,有年轻也有老的,个个头巾裹面,马褂裤衩,作石匠打扮,初进门时背着木箱铁锤等多样工具,闹得满室俱是啷当作响。
    而谢恒颜则一人走在他们最后,手里提着个纸包,向其中为首又高又壮的年轻男人道:“刘哥,就这石像,脑袋给人砸烂了,你看看还能修不?”
    那位刘哥闻声脱鞋,光着两脚,踏上神像顶部瞧了又瞧,最后啧的一声,斜眼瞥向谢恒颜道:“都烂成这副鬼样子,修倒是能修吧……但得额外加钱。”
    谢恒颜问:“加多少?”
    “总价另算,至少给咱在场弟兄们一人添三钱银子。”刘哥道,“权当跑路费了,就这石像要用到的材料,跑断腿怕是都难收到齐全。”
    谢恒颜摆摆手道:“行吧,你们抓紧修便是了,加钱都还好说。”
    “行什么?”
    偏在此时,印斟木着张脸,上前便朝那刘哥冷声喝道:“三钱银子作跑路费,带这么多人修一尊石像,是想跟在后面混吃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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