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事。”容十涟冷冷说道,“小孩儿在这闹腾,给她换尿布罢了。”
小周哈欠连天,含糊不清地说:“还是多注意休息吧,说到底咱们这破船又不算稳,每晚都得差人去守夜……等过阵儿时间久了,是人都吃不消啊。”
容十涟别开脸,没说话。印斟却将乌念放下来,重新搁回乌骞怀里,继而探手入袖中,取来符纸及墨笔等数样物事,笔尖沾过墨汁,刷刷挥舞两下,顷刻自那半空之中,勾勒数道深浅墨痕。
众人尚未来得及眨眼,但只见黑暗中骤然闪出光线无数,符咒应那一声正于纸间生效,霎时飞旋至头顶上空,扶梯之外,紧贴船头风帆所在的位置,无形生成一道宽阔有力的符纸结界。
“哇!”乌骞眼前大亮,忍不住惊喜出声,“颜颜说得没错,哥哥果真擅长法术……好厉害啊!”
容十涟亦是转移视线,将目光偏向甲板内外撑起大半的结界光束——那是璧御府中,经由成家先祖世代独传的符纸术法。世间精通此法之人屈指可数,加上成道逢本人在内都寥寥无几,想来他对印斟这名外姓弟子也是颇为器重,否则也不会将此法精髓尽数传授与他。
然而……印斟这厮,占着璧御府的老底,用着成家传的术法,如今在外又都干的是些什么事儿呢?
娶了个妖怪当媳妇养,还指望今后能够修成正果?
……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这小结界又能撑到几时?”容十涟嗤笑着说道,“当真来了大风大浪,船身照样得翻。”
印斟面无表情:“图个安稳罢了,有总比没有好。”说完看向一旁直打哈欠的小周,问:“看看图纸,这都两天了,什么时候能摸到海域屏障?”
“快了,按照以往出海的惯例来看,一般海船出发到第五天的时候,会发现所在位置明显往回处偏。”小周说,“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没能成功破开那道所谓的‘屏障’,最后很有可能会折回到永村,或者方向偏移,飘到某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印斟凝声问:“如果成功了呢?”
小周摊手道:“那就不知道了,目前没人有过成功的经验。反正光看图纸,大概是往北那处方向行驶,具体会在哪里靠岸,我完全不了解,也没听人说过。”
“印斟,你是如何打算的?”容十涟问。
印斟淡淡答道:“我说过了,我也不那么确定。总之先护好乌念,必要时刻带她出来,我想……‘它’的出现,也许能给出一定的解决方法。”
“你就这么相信……认定‘它’有能力带我们出去?”容十涟怀疑道,“万一‘它’的存在并不可靠,一切都只是你个人臆想而已,那我们此番出海远行,是否就成了一场费心费力的闹剧?”
印斟道:“正因为不可靠,所以总共才八人随行。如果事事都能遂人心愿,那想出海逃生的村民,整一艘船都没办法塞下……难道出海之前,你连这么点觉悟都没有?”
容十涟:“你……”
“碰不得哥哥,‘它’是什么意思啊?”乌骞拉了拉印斟的衣角,满脸不解地说道,“你们说的那个‘它’,什么怪物什么的,是在指……我妹妹吗?”
“不是。”
印斟蹲下身,拍拍乌骞脑袋,难得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道:“小孩子不用担心这些,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够了,船和屏障的事情有我来解决。”
“……成吧,我不问了。反正你们说的,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乌骞抱着乌念,将那小娃娃捧在手弯里,反复小心地哄来哄去,“念儿乖,不要哭啦……以后哥哥给你换尿布了,好不好啊?”
印斟笑了笑,随后站直起身,看向一旁冷漠杵着的容十涟,容十涟仿佛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抬头看了印斟一眼,又扫了扫乌骞怀里的乌念,终是木然出声说道:“随便你吧,如若届时没法出去,又回不到纳哥他们在的地方……我们很有可能,在这海上飘一辈子。”
印斟无所谓道:“不会,是你顾虑太多。”
容十涟道:“但愿如此。”
说完这些,天已足够昏暗下来,海风拂过船头与甲板时,恣意带来海水潮腻咸腥的味道。印斟推测时间不早,便对小周和乌骞说道:“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耽误明日早起。”
众人逐一点头,没打算在这黑灯瞎火的船舱里久留,过不多时,便纷纷朝着走道里散了。就连印斟也难得显出几分疲倦的姿态,他默然看了眼容十涟,没说什么,提着手中灯光渐暗的纸灯,亦是缓步往别处去了。
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容十涟一人在晦暗无光的仓库门前,站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周围安静到一点声音也不再剩下,她方迈出脚步,沿着走道外的木制扶梯走上了甲板。
——我给过机会,是你们自己不肯珍惜的。
她如是想着,却又回头仔细端详了半晌,总归也不知看的是哪一处方向,最后她站定到甲板外的栏杆边上,动作极是迟缓地抬起一手,并将指节曲起,不动声色地放到了嘴边。
……那是来自于容府,即将吹响鹰哨的惯例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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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门一趟!!很晚才回来,差点赶不上3000的全勤!!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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