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一心盼着金家先提退亲,如今心满意足,嘴上也愿意说两句顺风话,无限惋惜地说:“上回我打发大郎和二郎过金府上探望,那时候并未见有多严重,金侍郎还说不是大事,让咱们放宽心呢,这才短短半个月,伤情就骤变了吗?可怜见的,三公子这么好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慢慢养着,终会好起来的。如今金府上既然想退亲,那咱们也没法子,就请带话给侍郎与夫人,聘礼聘金我们照原样退回去,请三公子好生将养,日后再觅一门好亲事吧。”
都转运使夫人带着话回去了,躲在帘子后面的绵绵忙打发荟儿:“快去给五娘子报信。”自己抚掌从帘后出来,笑着说,“外祖母可以放心了,金家主动提了退亲,五妹妹这回可有救了。”
不多会儿就见寄柔从月洞门上跑进来,提着裙子上了台阶,进门气喘吁吁地看看太夫人,又看看申夫人,“祖母,姑母,这是真的吗?”
太夫人颔首说真的,“倒也奇了,金家前几日一向很避讳,今日不知怎么,就托了都转运使的夫人过来,提了退亲的事。”
寄柔几乎要哭出来,哽咽着说:“二姐姐昨日去托了嗣王,一定是嗣王想办法办成的。我原以为会拖上两日的,没想到今日就立竿见影了。”
申夫人讶然看了太夫人一眼,“这嗣王倒果真实心替张家办事。”
太夫人感慨万千,抚着膝头道:“我冷眼看了许久,难得这样有情有义的孩子,肃柔能嫁他,将来就算看在她爹爹的份上,嗣王也不会亏待她。只是有一桩,我心里总牵挂着,他毕竟是质子,留在上京十几年,终有要回去的一日,到那时候究竟是将肃柔带走,还是夫妻分离,都叫我觉得不忍心。”说着摇了摇头,“眼下含糊着过,确实没什么不好,将来只怕还有悬心的时候。”
申夫人的想法很简单,“夫妻若是情深,能走自然一道走,可要是不见得那么恩爱,趁着年轻和离再嫁,也不是坏事。”
太夫人笑起来,世人都是这样,说起别人的时候快刀斩乱麻,其果决,仿佛天下没有为难的事。可一但事情落到自己头上,辗转反侧思前想后,无论如何不能解脱,趁锦就是这样的人。
总之现在最叫她寝食难安的事解决了,心里也就安定了,太夫人对寄柔道:“回头把你母亲叫来,把当初金家的聘礼和聘金都归置好,让你爹爹和大哥送回去。退亲的事既是金家提出的,这样两家都能得个好名声,将来有人问起,大可说金家高洁,怕耽误了你,你照样可以与人议亲,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像这等定亲退亲的事,最怕就是闹得两败俱伤,成为上京城中人人提之掩口的笑柄。其实要是照着金家先前的态度,如果没有嗣王出马,怕最后真要大闹一场才能罢休。如今这样甚好,悄没声地把事情解决了,大家男婚女嫁,谁也不碍着谁。
寄柔领了祖母的令,兴高采烈上她母亲院里传话去了,太夫人看着她走远,唏嘘道:“没成想,寄柔的婚事竟也遇上了这样的坎坷。”
一旁的冯嬷嬷宽慰,说:“老太太不必忧心,如今年月定亲退亲的多了,过了这阵子,很快便有人家登门的。”
太夫人沉默下来,手里慢慢盘弄着念珠,静谧的室内,只余菩提拨动的一点轻响。半晌忽然对冯嬷嬷道:“明日让人上王家去一趟,替我邀王家太夫人过府聚一聚。就说趁锦回来了,设了宴,请王家老太君赏脸赴宴叙旧。”
冯嬷嬷立时就明白过来,原来太夫人还惦记着王家四郎。可惜二娘子与嗣王已经定准了,少不得辜负王老太君的一片心,倘或五娘能与她家四郎成事,那也是皆大欢喜。毕竟王攀那样的条件不多见,既没有娶过亲,身上又担着从五品的官职,寄柔要是有那福气,将来王攀在职立功,一举得个安人的封诰,也不是不可能。
冯嬷嬷应了声是,笑道:“老太太放心,后日一定让厨上预备丰盛的酒菜。”
申夫人哪里知道母亲的心思,只是凑嘴说着:“我确实与王家姨母好些年没有相见了,怪惦念她的,原该我过去请安才对……”
太夫人立时便说也好,“那就由你亲自去请吧,这样礼数周全,也不慢待了人家。”
弄得申夫人噎住了口,眨着眼莫名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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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黄昏,肃柔这头也送走了贵女们,将今日做的春月蝴蝶香装罐窨藏起来。
雀蓝把小罐子一个个收进柜中,回头问肃柔:“这蝴蝶香果真能引来蝴蝶?”
肃柔说:“《香乘》中是这样记载的,据说在花圃中点燃,能够引得蝴蝶自至。那时候我就好奇,想试一试,无奈制香的内人们并不相信,所以在禁中时候并没有试成。”
雀蓝听了,揭开罐子又闻了闻,“就是一股檀香和甘松的味道,相比其他的香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肃柔笑道:“再等七日吧,七日之后拿出来燃了,就知道有没有用了。”
这里正说话,外面廊上传来婆子的声音,恭敬叫了声“王爷”。肃柔转身望过去,见赫连颂到了门上,穿着一袭竹月的圆领袍,唇边挂着笑,但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样子莫名有些憔悴。
她放下了手里的罐子,“王爷忙完了吗?”
他嗯了声,靠着门框道:“连着忙着两夜,今日下半晌才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看时候差不多了,过来瞧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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