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柔觉得他反常,问怎么了,“不合适吗?”
他说不是,“当机立断,很合时宜,我只是觉得让你时刻花这样的心思,很对不起你。”
她也沉默下来,紧紧搂住他的胳膊,半晌道:“既然开了头,就咬着牙走下去吧!其实咱们的婚事,很多人都不看好,你知道我外家吗?自打我爹爹死后,就和张家断绝了往来,直到我们成婚,几个舅舅替我添了妆奁,但连面都不曾见过,因为知道嫁了你,将来免不得麻烦,人家不想攀交咱们这门亲。所以我想着,外人怎么看都无关痛痒,只要咱们自己滋润就好。过两日,我打算把稚娘接回府里来,搁在外头不好,免得日后孩子落了地,又生出不必要的闲话来。”
赫连颂道好,“这样更合情理。”
可肃柔鼓起了腮帮子,勉力让两眼聚焦,仔细盯着他问:“孩子当真不是你的吧?你可别骗我!”
他说天地良心,“要是我的,就让雷公降雷劈了我。”
肃柔这才放心,暗里也好笑,这童男子的第一次什么都不懂,那种笨拙装不出来,倘或孩子真是他的,那才是奇了。
不过要去接人,动静自然要闹起来,第二日便拜访了长公主和县主。起先只是寻常串门,问一问府上昏礼筹备得怎么样了,长公主笑着说:“都差不多了,只等正日子一到,就能把这丫头嫁出去。”
素节嗔起来:“阿娘早就不耐烦我了,恨不得我早早嫁人,您和爹爹好清净过日子。”说罢想起了这几日听说的传闻,调转视线巴巴看向肃柔,叫了声婶婶道,“那事……是真的吗?”
肃柔明知故问,“你说的是哪件事啊?”
素节一向心直口快,不顾她母亲眼神示意,偏身道:“就是赫连阿叔养外室的事,我听得火起。他既然外头有人,做什么还要死皮赖脸求娶婶婶?如今人进门了,才把老底抖出来,这不是骗婚是什么!”
肃柔发窘,低头道:“那是他年少时的旧相识,在瓦市上遇见了,不忍她漂泊,就把人安顿下来。反正他早晚要纳妾的,纳生不如纳熟,免得我费心替他张罗,也好。”说罢苦涩地笑了笑,“如今生米煮成了熟饭,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想着一直把人放在外头也不是个事儿,明日打算把人接回来。”
素节很为她委屈,原本以为嗣王那么爱重她,一定将她视若珍宝,没曾想转眼即成怨偶。
现在要去接那小妇,不知又要受多少气,自己早前和叶逢时的纠葛,都是她帮着料理的,如今她走窄了,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便自告奋勇道:“明日我陪你一道去,要是那小妇不安分,咱们就一起打她,然后叫牙郎来,远远发卖了她。”
第85章
这番话说得铿锵,也说得长公主直皱眉,“若是一般的女人,卖了就卖了,可那是人家的旧相识,你要是随意发卖,只怕后面不好收场。”
素节愈发愤愤不平,肃柔则加重了叹息,摇头道:“不能卖……前两日已经诊出,怀上身孕了。”
“什么?”素节简直气得头昏眼花,“真没想到赫连阿叔是那样的人,我以前一直以为他君子坦荡,那么多人给他塞女人,他都能坐怀不乱,想来和上京那些公子哥儿不一样。结果呢,他倒是不玩虚的,玩起专情来,这比滥情之人更可怕,每回都是用情至深,每回都能坑害不同的女人。”
肃柔苦笑,“谁说不是呢。”又对素节道,“你先前说要陪我去,我心领了,但你是闺阁姑娘,不该搅合进这种事里来。”
长公主也道:“一个外室罢了,还值当你们这样身份的人去迎接吗?随意打发几个仆妇把人接回来就是了。”说着无奈地看了肃柔一眼,“也是难为你,才新婚不多久,就要为他收拾这样的烂摊子。”
肃柔的脸,白得有些发凉,搭在桌角的手慢慢拧紧了手绢,凄楚地说:“我还要装大度,在介然面前,我不能妒不能怨,尤其现在人家还怀了孩子……反正就是打不得骂不得,接回来还要好生供奉着。”
素节道:“那我愈发要陪你去了,倘或她敢对你不恭,你自己同赫连阿叔说,他未必相信,我来替你作证,他不信也得信。”
反正一腔热血,打定了主意就不会更改。
长公主知道劝不住她,素节由来讲义气,自己也没有办法。不过说外室怀了身孕,这点叫人起疑,天底下有那么凑巧的事吗,在大势所趋,赫连颂将要回陇右的当口……
“听说早前是商队的歌伎,走南闯北,阅人无数……”长公主含蓄地说,“纵是要接回来,也得仔细核准才好。”
肃柔愈发难堪了,“他办事向来缜密,说是安置之前命人诊过脉,也喝了打胎的碎骨子。后来收房,别业里安排了人近身伺候,到如今快满两个月了,算算时间没有出入,所以是他的骨肉无疑。”
然后大家便都不说话了,长公主母女看向肃柔的目光,都带着同情。
次日预备去接人,肃柔叫上了乌嬷嬷,一行人赶到春明坊的时候,天色有些晦暗。乌嬷嬷倒是很积极,对她来说只要是郎主的骨肉,不拘是谁生的都一样。进门后就张罗起来,吩咐院子里伺候的人,说快些收拾,“王妃来接娘子回府了。”
素节瞥了乌嬷嬷一眼,压声对肃柔说:“这婆子,高兴得过节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