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握住尚烟的小手,道:“飞行一事,是咱们早晚必能习得之技,烟儿大可不必操之过急。”
“嗯嗯。”尚烟点点头,跟外祖母慢慢往上爬。
不过多时,她们身边忽然多了一家三口。他们也和尚烟一样,在徒步上阶梯。三人之中,父母是绛红色的头发,女儿是火红色。只见小女孩凤眼斜飞,虎牙尖尖,头发量多蓬松,跟红色棉花糖似的。她神采飞扬地看向尚烟,见尚烟看着自己,还笑着对尚烟挥了挥手。
尚烟眼中亮起了一丝希望之光。
小女孩的父亲是性子急的,并未发现她在和小朋友打招呼,只提起她的胳膊道:“女儿,要迟到了,不能再磨叽了。”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你们俩何时才能让我自己上学!”
“等你不磨磨唧唧步行了,自觉飞行了再说。”
“是走是飞,让我自己决定不行吗?”
“你能做什么决定?你能做的决定便是听老子的!快上去!”
父亲如此暴躁,小女孩更加暴躁,只抱着红色小脑袋,便秘似的涨红了脸,背上爆出一团小火焰:“啊啊啊你好烦啊!”她一冲而上,一眨眼便飞到天阶高处,再不见人影。
尚烟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都说了一万次,不要那么凶她!你听不进话是不是?!”小女孩的母亲揪住父亲的耳朵。
“皇后娘娘饶命!哦不,女王陛下饶命!”
接着,小女孩的母亲便一直揪着父亲的耳朵,也飞上了台阶。
尚烟不由看得出神了。这位母亲可真有趣,和自己的娘亲截然不同。但她们都爱女儿,又是那么相似。
这一刻,尚烟连嫉妒都感受不到,只感到满满的羡慕。
她一心神游,以至于一个不仔细,绊倒在面前的悬空石柱上,膝盖磕出了血。外祖母吓了一跳,赶紧为她疗伤,她疼得浑身发抖,小脸白得跟纸似的,却没敢掉一滴泪,反而笑道:“姥姥别担心,一点点伤而已,烟儿不疼的。”
常羲虽与这外孙女相处不多日,但却对她的脾性甚是了解。见她举止一反常态,看了她少顷,低下头,抹了抹眼角的泪,又重重拍了拍她的肩:“烟儿,遇到磨难不怕,以后我们烟儿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咱们不学你娘,要当个刚烈的女子!”
“嗯!”尚烟用力点头,但并没把这些话听进去。
一夜之间,“尚烟大小姐”不见了。
进入学堂后,尚烟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轻手轻脚坐下来,把头扭向窗外,只求不被任何人发现。
随后,老师也进了学堂。
“今日,我们学堂来了一位新学生。叶尚烟。”老师指了指尚烟,“诸位要与她好好相处。”
满堂掌声响起时,同学们的目光也都投向了尚烟。
而后,便听得有学生道:
“她姓‘叶尚’?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姓氏……”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哪个‘叶’,哪个‘尚’啊?”
“你们别乱说话丢人现眼了,她不是姓‘叶尚’,只是名字有三个字,就是‘叶尚烟’,无姓!”
九天之巅没有仙族,更没有凡人飞升的神族。所以,这里的孩子压根不知道,世间还有单姓的存在。
若是换做以往,尚烟会得意洋洋道:“笨死了,我爹是新神族,所以我是单姓啊。”
但现在,她再不以父亲为傲了,只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老师也没多话,便直接进入主题。
“……纵观神界诗歌史,每个时代有大不同之处。咱们上古时代持续了不到四千万年,却是神界历史上最灿烂的诗歌时代,不同阶段,风格变幻无穷,启时和谐流丽,盛时华丽繁密,终时萧条清丽……而九天时代初的诗歌,更是承上启下,传承了上古时代的声律风骨……”
永生梵京与九莲中间,隔了足足四重天。因此,即便都属于神界,这两座名城的风俗、教育也大不相同。课堂中,学生们都听得聚精会神,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可尚烟突然插班进来,只听得一头雾水,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这一切好陌生。
她真的好想回九莲。想回爹娘身边。想和九莲的同学一起上课。
可是,娘没了。爹又是坏人。纵使回了九莲,那也没有她的家了。
她现在全无心思用功读书,只想找个无人之处,自己待着,谁也不见。
只听得老师接着说道:“……神诗与魔诗之大不同,在于前者多清雅绝尘,细腻委婉;后者多设色浓艳,华靡狂放……”
听见“设色浓艳,华靡狂放”这一描述,不知为何,尚烟突然想起了一双紫色的眼睛。相比这学堂里端坐着的同学,紫修哥哥要有趣得多。
她撑着下颌,又一次对着窗外放空。
窗外有一个回廊,回廊对面也有一栋楼,一扇窗。透过那扇窗,她看见了另一个也在往外望的男孩子。
他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撑着下巴,原是无所事事,与她目光相撞后,眼神光凝聚了一些。
是时樱满枝头,晨光凌乱,在云烟中渗出万里澄辉。男孩子身穿紫色小褂,沐浴了一身春华。他黑发如墨,肤白胜雪,小小年纪便有高高的鼻梁,眼睛澄澈而干净,被衣服一衬,乍一眼看去,似乎是紫色的,与漫山遍野的紫色兰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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