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雁晴氏,自叶光纪得知她害过尚烟后,看在雪年和芷姗的面子上,并未将她扫地出门,只彻底冷落了她。
那一日,尚烟其实并未给她喝烂脸的茶。当年的茶早不知去了何处,尚烟只拿了普通茶叶试她,不想还真试出了真相。自羲和佛身降临,雁晴氏还道自己死了,吓得魂飞魄散,清醒过后便说话颠三倒四,神神叨叨,持续了好长时间。
休养一段时间后,她身体痊愈,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但再不敢招惹尚烟,反倒把气都撒在自己女儿身上,又开始频繁教唆芷姗。
芷姗对她早已忍无可忍,一日,突然打断她的训话:“我不想听了。”
“……什么?”
“你一天到晚便跟我说什么,要嫁得好,要嫁得好,我不想听了。”
“不嫁人?”雁晴氏笑了起来,“女儿,你可是想告诉娘,你想在九重天上混出点名堂来——以你的本事?”
这种嘲讽的语调令芷姗很窒息,芷姗吐了一口气,道:“我觉得姐姐很好,请你以后休在我面前说她是非。”
“哦,我说呢,你为何突然不想嫁人了。原是学你那尚烟姐姐去了。人家尚烟是有那资本,最受你爹喜爱,亲娘马上飞升成佛,家族最有权有势,你呢?你呢?嗯?你呢?你娘已经失宠啦!”
芷姗感到更窒息了,她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强压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只听得雁晴氏拖着长长的音,讥笑道:“在佛陀耶什么根基都没有,还想学人家上神家的女儿,真不知是谁给你的脸。”
“你知道吧,娘,我确实不如她。倒不是因为娘家无权无势,而是因为,我娘令我感到羞耻。”
“你说什么?叶芷珊,你再说一次。”
“你觉得绿了前夫,很光彩?”
从芷姗出生以来,一直柔顺乖巧,对她言听计从,这还是第一次说出这种话。雁晴氏直接傻眼了。
而后,没等到雁晴氏答话,芷姗又道:“你觉得当别人外室,很光彩?
“你觉得每天跑到人家宅子里闹,很光彩?
“你觉得欺负人家原配女儿,却被人家母女狠狠当众按着跪地磕头,很光彩?”
“叶芷珊,你……你……你真是翅膀硬了,什么都敢说了!你别忘了,娘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都是为了你!”
“又是为了我。”芷姗嗤笑,“我早说了,我不需要你坑害姐姐来救我。”
“你都小产两次了,又不嫁韶宇,你老娘我能怎办?!”
“怎的,我小产两次,便无资格活下去了?还是说,娘觉得,女儿便是子宫,子宫便是女儿。如今我这子宫用了两次,女儿也没必要养下去了,是这意思吗?娘打算如何呢,要我引咎自裁?抱歉,我不会自裁的。从今往后,我也不再吃您一粒米,拿您一钱币。您也别想再控制我的人生。”
这一次,雁晴氏被芷姗堵住了嘴,但她本是好高骛远之人,没过多久,还是会犯这老毛病。因而如此大戏,成日上演,反反复复,如其贪欲,永无止境。直至多年后,芷姗在火域天寻得了供职,跟逃也似的搬出叶府,极少回来看她,她的倾诉欲便转加到了儿子身上。雪年本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彻底与继承家业没戏后,更是玩得飞起。他既无本事,又爱花钱,自然会听母亲絮絮叨叨,顺着母亲的意思,说出她想听的话,再从她这要钱。但雁晴氏在家中早无地位,哪还有那么多钱,可供儿子挥霍。她便只能从娘家不停地要钱,以供养儿子。久而久之,她愈发感到不满且愤怒,于是,故技重施,勾搭了个汉子,想要跑路。这一回的汉子比叶光纪当年还懂她,他们再度爱得痛彻心扉,天崩地裂,海誓山盟,层出不穷。结果不知怎的,这次却撞上了个鬼故事。汉子分明说要宠她、养她一生一世,还找她要钱,去为他们的未来打拼,但钱全给出去,却是肉包子打狗。二人在私底下撕得头破血流。叶光纪还未发现自己被绿了,她的爱情已彻底告终。她赔钱又伤情,倾诉欲愈发旺盛,对雪年动辄絮叨上一个时辰。可是,絮叨是要花钱的,怎办?只能继续掏空娘家。她爹下台后,娘家也没钱了,她再从吃穿用度之中,抠抠搜搜地省出钱来,养这嘴抹了蜜的不成器儿子。
因此,雁晴氏和雪年一生锁死,倒还比跟前夫、比叶光纪、比那偷来的汉子,更似夫妻。只是,她那年轻时拼了命也要生儿子、只求老年有保障的心愿,早与她的人生毫无瓜葛。年老色衰之后,她怨气横生,自认清醒,最爱说的话便是:“女人生在世上,苦得很!想靠男人、靠儿子?放屁!做梦!人活一辈子,谁也靠不住!靠来靠去,不如靠自己!”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解决了最后一些家务事,尚烟又收到了一件世间最棒的礼物——无量太学的登科书。
就这样,她顺利从无量私学毕业,进入了全神界最顶级的学府,开始了新生活。
上古时代,第二位天帝上乾文帝统治神界时,亲自下令修建无量太学,他指出:“凡学之法,严师为难。师严而后法尊,法尊而后民知敬学。”
上乾文帝这一重要论断,极大地激发了广大神界庠学工作者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此后,神族入学之前,必举办释典,以表示对先师先圣之敬。无量太学一向校风肃穆,举办释典必然也是规中规矩,颇具君子之风的。换言之,无量太学是一所很淡定的学校。然而,尚烟的到来,还是让众学生不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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