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言亭坐在会议桌一端，示意张昀帮乔黛把电脑联到投影仪上。
    在乔黛准备的功夫，韩言亭打开乔黛打印出来的图纸看了起来，中途，他抬眼往乔黛所站方向看去。
    看来，她不在公司这几天，确实有在好好工作。
    乔黛用准备好的ppt给韩言亭做讲解，“我选择改造的房子，是处于闹市区的危房，因各种原因至少十年内，这块地方不会被改造。而房主也没有那么多钱重新买房建房，所以我的改造，是建立在原有结构基础上，对房子主体进行加固的同时，内部全部重新翻修。之所以选择改造这个房子，首先，这一家住了祖孙三代总共六口人，我觉得作为设计师，能尽自己所能让这样的一家人住上宽敞明亮且生活方便的房子，感觉很有意义。其次，这个危房如果不改造，也坚持不了几年，从安全问题来看，我也算是做了一次好事；最后，因房子破旧，改造难度大，如果作为节目播出去，收到的反馈效果能达到最好……”
    乔黛平日里软糯的声音，在谈及正事时，每一个音调都微沉，给人胸有成竹且深思熟虑之感。
    脸虽给人不谙世事的清纯之感，但眼神中的自信，又让人觉得十分老练。
    韩言亭冷着的脸，不经意间变了几变。
    外人都说他喜怒不形于色，像是戴了一张面具，让人觉得难以捉摸。
    可他这个面具，世人皆知，如果大家都知道的面具，便也不是面具了。
    而像乔黛这种，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真性情，才是真的面具。她展现在脸上的情绪，都是她想让你看到的。一旦形成思维定式，那么很容易被她这张让你看到的面具所欺骗，从而牵着鼻子走。
    她身边人都觉得她是骄纵任性的大小姐，不谙世事没有体验过人间疾苦的傻白甜，可真的傻白甜，是不可能有主意到让她从小到大任性妄为那么多次，她家人都还依着她，惯着她，明明是她做错事，却还各种心疼她。
    他可是见识过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少光荣历史，读小学时就能领导全班同学听她的话，集体签字去换掉自己不喜欢的老师。只要她讨厌的人，她就有本事让全班同学都跟着她一起讨厌。
    军训时自己懒散去吃饭忘了集合，教官让全班在雨中站着等她，她气得不想去军训就算了，还写了长长三页纸去控诉教官这样的行为对她这个刚入大学的新生打击有多大，结果最后教官不仅主动给她道歉，后面她哪怕不去军训，还全部把学分给了她。
    所以从来没有人敢去霸凌她，只有她去欺负别人的份。
    她就是有这种明明自己做错了，却还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的本事。
    偏偏在她的人生中，这样的招数屡试不爽，屡屡成功。
    连她父母之所以这些年对她那么宠着惯着，不敢对她说任何重话，也都和她小时候动不动哭着说她爸妈重男轻女，她以后长大了不认她们脱不了干系。
    她那句话，给她母亲留下了多年阴影，这才从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有半点偏心她哥。
    这就是他所认识的乔黛，一个看上去总是那么明媚而热烈的乔黛。
    她当然明媚了，从小到大在这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招数下，让身边所有人都宠着她，顺她的意，没有经历过任何阴暗和挫折，又岂能活得不恣意潇洒，骄纵任性。
    乔黛清甜又从容淡然的声音在空气中消失时，韩言亭幽深复杂的眼神，逐渐只变为一个颜色。
    他缓缓开口，“首先，我还是得夸一句，你准备的很充分，方案做得也不错。不过，其中有两个最大的问题，我需要给你指出来。”
    乔黛原本自信的神色，在听到韩言亭说有问题时，稍微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又一副很虚心受教的笑脸问，“两个最大的问题？”
    你一个外行人，真的能看出她这种专业人士做得方案？
    别不是公报私仇。
    她脸上细微表情被他尽收眼底，他唇畔浮过一丝冷笑，“首先，你也说了这是祖孙三代，老人至少应该也有六七十岁，我看你三个方案里，有两个方案都把老人房安排三楼。诚然，每一层因为面积不大的关系，一层没有多余房间，二楼需要父母方便照顾孩子，老人房安排在三楼也没有什么问题。但你有没有考虑过，老人接下来的时间，会随着年纪的增大，爬楼梯越来越不方便。”
    这个问题，乔黛自是有考虑过，所以她三个方案中，也有一个方案是老人房在二楼。
    乔黛：“老人如果腿脚不便，可以住在二楼。”
    韩言亭反问，“二楼也需要爬楼梯，你就这么能确定，住在这个房子里的老人，会一直有力气爬楼梯？”
    乔黛立即明白韩言亭意思，她解释，“房子结构和造价问题，装不了电梯。”
    “作为上节目的设计案例，资金往往不是最重要的。我换句话说，这个房子你设计好了，后续给你带来的利益，远远比现在装个电梯多花的那点钱要划算得多。至于房子结构，能不能装电梯，我想你作为设计师，完全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你既然打算靠这档节目展现你的设计水平，想要为这个家庭设计出方便，有幸福感的房子，就应该把住户所有的需求，都事无巨细的考虑进去。不求你做到完美，至少，不要犯这种我这个外行都能一眼瞧出来的低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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