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因。”他喊住她,嗓音是哑的。顿了顿才开口,“我和高中那会儿比,差了很多吗?”
“……”
很难相信他这话问出口是因为不太自信,但语气里那份失落也的确没遮掩住。
宋梨因喉咙里泛着酒后的苦味,低着眼没直接回答:“我也变了很多。”
许洌喉结上下滚了滚,身上淡淡的酒味被风吹开,他青筋暴戾的手臂搭在裤缝,手指骨节修长冷清。
茫茫夜色下,商场大厦外的灯光呈现牙白色,罩在男人身侧,扫出他轮廓立体的五官。
他们的生疏和客套是阔别多年的遗留物,寡言少语也是害怕多说多错。
许洌抬眼,看着晚风把她耳边的头发往后吹,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他以前爱亲她那,宋梨因看着大大咧咧,时常语出惊人地逗他。但真上手了,她是怕痒的那个,一亲这种敏感的地方就会下意识往他怀里贴。
他眼神直白赤.裸,宋梨因掀起眼皮对上他视线。
许洌没挪开目光,像是缓和气氛般说了句:“你那位客户最近风评不好,下次和她见面要当心点。”
魏蕖公司是做体育器材的,近期因为最新销售的一批杠铃出现质量问题,致使一所中学的八个中学生都受了伤,且她公司的法务那边拒绝赔偿。
这事闹得很大,还上过几天新闻头条,被上头点名批评,毕竟这家公司器材是国家冬奥会的直接供应商。
他对她的处境了如指掌,她却对他的现在一无所知。
宋梨因偏开眼,声音僵着,一板一眼道:“和我干系不大,我只负责我当事人的案子。”
许洌想起网络上那些评价:“做她的律师难免会被人迁怒,你———”
“无所谓,钱多就行了。”宋梨因打断他,微微拧着眉,“工作不就是这样吗?看钱不看人。”
就像刚才酒吧里那些律师们说的那样,她确实是看在薪酬丰富才接下的案子,也不在意那个当事人品行如何。
许洌很难把“唯利是图”几个字和她联系在一起,虽然她那时候就常把钱看得很重要,但和现在的态度相比显然是区别很大的。
他手抄进兜里,有几分漫不经心地调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现实了?”
气焰上来了,就有点下不去。
宋梨因反问他:“你在从事什么不现实的工作?”
等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到她的好奇。大概是欣喜冲昏头脑,让他没觉察出她的不爽。
许洌抿了下唇,一句句说明白:“我是现役军人,毕业后在西南边境驻扎,前段时间刚从委内瑞拉外派回来。”
她不是很在意地“哦”了声:“我这种现实的律师会为了钱为坏人辩护。”停了须臾,问道,“那你呢?只对坏人开过枪吗?”
许洌微怔,对这样尖锐带刺的宋梨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梨因却浑然不觉自己的情绪外露得严重,看向他继续问道:“你刚才和我同事说不是留学生,你没出国读大学吗?”
他哑着声线:“没有。”
她指甲攥进掌心:“你大学一直在国内?”
“嗯。”他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她,眼底深沉,“对不起。”
这道歉有点没头没尾,也可能是由头太遥远。
宋梨因心底的一根弦彻底“嘣”得断开,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做了对的选择。”
“宋梨因。”他伸手拉住她手腕,又有点小心翼翼,不敢捏得太紧。
她没费多大力气挣开他的手,唇弯了弯。
一张带着妆容的脸完美到无懈可击,包括笑容:“我酒量不好想先回去了,有时间再叙旧吧。”
网约车停在路边等了她一会儿,宋梨因拉开车门进去,利落关上车门,再也没回过头。
后视镜里还能看见男人挺拔修长的身影,他站在那一直没动,显得落寞又孤独。
-
这种重逢后的局面才是意料之中。
突如其来的相见让她一时发哽,宋梨因昏了头,忘记当初一拍两散时的难堪。
在自己亲爸都觉得她毁了他前途的时候,在樊苓、楚弥她们都劝她到此为止的时候,她还是那样卑劣地哭着恳求他。
去国外上大学也可以,她不去T大也可以,她陪他一块躲开这些事情都可以。
可最后他还是做了推开她的选择,一切都表示是她太异想天开。
她知道该理智地想:当时他们都太年轻了,许洌的离开只是为了让周知非那件事牵扯到的人再少一点,他是为了她好。
但很多时候,宋梨因脑子里不断想起宋仁庆的那句话,也想起楚弥崩溃地质问她“为什么他会惹上这种事”。
一条人命横亘在两人之间,许洌当年才十八岁,他真的不存在一点点害怕或对她有埋怨才退缩的吗?
不管是哪种原因,宋梨因发现她还是介意。
介意他把她推开,介意他明明在国内却从来不联系她一次,也介意他让她难过愧疚这么多年。
-
刚到家门口,助理辛梦给她打来一个电话,说下周去郁里附近的村落做法律义务援助。
律所在那有资助乡村儿童上大学的基金项目,宋梨因大学时就一直在跟进。这次邓璟不去,主负责人就轮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