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一会,他的额头上已经冷汗涔涔。
闻意醒过来,发现自己在陆泽宴的背上。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漆黑的山林,又听着陆泽宴明显不正常的喘息声,这才回过神来。
她嘴唇动了动。
“我们在哪里?”
“你醒了?”陆泽宴低低地喘息着,说,“应该是在南城和江城交界的地方。”
“你的腿……是不是骨折了?”闻意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我没事。”陆泽宴说。
“放我下来吧。”闻意轻声道,“我自己可以走。”
她看得出来陆泽宴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背一个她,已经是超额负重了。
“我背的动你。”
“你的腿需要用木板固定,不然这样走下去会废掉的。”闻意喃喃道。
她的精神已经无法集中起来,浑身的力气和热量在源源不断的流失,说了几句就忍不住昏昏欲睡。
模糊中,她听到陆泽宴说自己没事。
她蜷缩在陆泽宴的背上,呢喃道。
“陆泽宴,我好痛啊。”
“闻意。”
他喊了一声。
她没有应声。
“闻意,你怎么了?”陆泽宴慌了,他把闻意放下来,借着月光打量她。
她的脸色苍白像一张白纸,同时陆泽宴摸到一手温热粘稠的血。
他颤抖着,看向了闻意。
只这一眼,心肝俱裂。
她的左侧颈动脉插着一枚薄而亮的碎玻璃。
玻璃在月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陆泽宴扑过去跪在她身边,用手去捂着她脖颈处的伤口。
可是她的血流的好多,他怎么捂都捂不住。
“别吓我。”陆泽宴哽咽道,“别吓我,求你了闻意。”
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他摸着她愈发冰冷的身体,惊慌地撕开自己的衣摆一圈圈缠绕在她的脖颈上。
陆泽宴把闻意背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他喃喃地哀求道。
“闻意,求你了,别睡,马上……马上我们就到医院了。”
“马上我们就到医院了……求你了别睡……”
他一遍又一遍说着,直到嗓子嘶哑地说不出话来,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滚烫的岩浆上滚过。
这是陆泽宴最艰难痛苦的一夜。
他背着闻意走到了山下,山下的人发现陆泽宴和闻意,紧急把两人送往了县医院。
陆泽宴一直强撑着没睡,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怔怔看着护士们把闻意推进抢救室。
“这位先生……你身上的伤口太多了,还有你的腿……得处理一下。”一个护士走过来说。
陆泽宴恍惚地点了下头,他疲倦地很,似乎下一刻就能睡过去。
护士正要带着陆泽宴去换药室。
医生从抢救室急匆匆走出来:“医院血库O型血不够了,通知血站那边送O型血过来,病人失血过多现在已经休克昏迷了,再不输血就没救了。”
“我是O型血。”陆泽宴哑声说,“抽我的血。”
他撸起袖子,又重复了一遍:“抽我的。”
“你?”医生打量了陆泽宴一眼,他浑身乱糟糟的,身上不少细碎被划伤的伤口,袖子和裤腿已经被血浸湿了。
“你自己情况看起来都不容乐观。”医生下意识拒绝,“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少废话。”陆泽宴瞪着他,“我说抽我的就抽我的。”
抢救室里的护士惊声道:“医生,病人的血压已经降到60/36毫米汞柱了,现在血压还在往下掉……”
医生的大脑飞速运转几乎快爆炸了,他急声道:“先静推一只肾上腺素。”
陆泽宴看到旁边治疗车上摆着一套没拆封的针和输血管,跑过去将输血管连接在针上面,用针往血管里戳。
他不会打针,很快手背上就被戳出个血窟窿出来。
旁边的护士大惊失色飞奔过来阻拦他:“先生,你干什么?”
“抽我的血,救她。”陆泽宴颤抖着抓住医生的衣袖,几乎哀求地看着他。
“医生我求你,救她。”
他已经无法承受闻意再一次离开他。
医生被他的眼神震动了,他缓缓闭上眼睛,最后跺了跺脚,咬牙道。
“行了,把他带进抢救室。”
医生一边急匆匆往抢救室里走,一边在心里骂道。
疯狗!这人就是条疯狗!
今晚这他妈非得搞出人命来!
陆泽宴躺在另一侧的病床上,看着从自己血管里源源不断的血从连接管输入到她那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闻意的脸。
时间像是被一帧帧拉的很长,陆泽宴闻着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有些恍惚。
护士盯着心电监护:“患者的血压升上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输完血,闻意的后颈动脉也被缝合好,陆泽宴踉跄着从床上爬下来,他跑到闻意病床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大量失血让他的头晕目眩,他颤抖着将唇贴在她冰凉的脸颊。
他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和缓慢又沉重的心跳。
这是象征着生命的律动。
闻意还活着。
陆泽宴如释重负地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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