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觉得这般太失礼罢了。”她忸怩道,“反正以叔祖那脾性,定然还有下次,你要推拒,下次再说便是。”
严祺看着她,脸上终于露出些笑意。
他反握住容氏的手,坐回床边上,注视着她:“如此说来,你不气我了?”
容氏的脸泛起红晕,轻轻“嗯”一声,却也望着他:“那你呢?你气我么?”
严祺心头一热,上前将她抱住:“好男不与女斗,我气你做甚。”
容氏佯怒:“你放开我。”
“不放。”严祺嬉皮笑脸,将她抱得更紧。
容氏轻轻打他一下,却没有挣扎,唇角弯弯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屋子里,两人轻声细语,不知在说什么。但照这情形看,应当是和好了。
漪如将耳朵贴在窗子上,屏气凝神,好一会,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回头,陈氏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一脸小心。见漪如点了点头,她也终于放下心来,合掌念了声佛。
“让他们一起待着,夫人若不曾唤你,便莫进去打扰。”陈氏转头对容氏的侍婢交代道,“稍后传膳了,我再送进去。”
侍婢应下。
陈氏随即拉起漪如的手,将她带走。
“方才你去得月香找主公去了?”陈氏问漪如,“他又与宋廷机那几人吃酒?”
“父亲方才心烦,去解解闷罢了,我去到就将他拉了胡来。”漪如说罢,忙叮嘱陈氏,“父亲除了喝两杯酒,什么也没做,跟着我去那几个仆人,阿姆万万要让他们不可胡说。”
陈氏看着她,有些啼笑皆非。
说实话,自从漪如从那假山上摔下来之后,她确实觉得漪如变了。
不仅不像从前那样娇宠任性,还似乎开了窍,心思多了起来。方才的这些话,竟不像九岁小童能说出来的。
先前,漪如火急火燎地来找陈氏,让她安排几个口风紧信得过的仆人,随她到得月香去一趟。
陈氏那时吓一跳。得月香是什么地方,她自然知道。漪如堂堂侯门闺秀,金枝玉叶,那等去处岂是她能踏足的?
漪如却一副急得要命的模样,认真地对她说,如果她不帮忙,严祺和容氏这一场夫妻就要完了。
陈氏自是听说了容氏和严祺刚吵了架,也知道严祺匆匆摔门走了。犹疑之下,她还是听了漪如的话,给她找了几个靠得住的人,随她一道去闯得月香。
而后,她就真的将严祺带了回来。听那些仆人们说,漪如到了得月香之后,先让他们报了门第,让管事说出了严祺所在的地方。漪如二话不说,一溜烟跑上楼去,闯到了严祺喝酒的雅间里。
而得月香的人还来不及阻止,漪如就把严祺带走了。
“阿姆有所不知,女君方才那架势,当真杀伐果断。”一名仆人啧啧赞叹,“那得月香里的豪奴仆从,都是有些身手的,也不知道她是谁,可看着她这小小女童风风火火闯进来,想必也是生平所见头一遭,竟无人敢拦。若是生做个男子,将来说不定要当上个大将军也未可知。”
陈氏错愕不已,再想想这些日子,漪如做下的各种事,说过的各种话,愈发觉得她性情大变,不是从前模样了。
她继而又想起了漪如刚醒来时,说她在梦里遇到了仙人,给了她好些预言。什么严祺的友人升迁买宅子啦,容氏生下的会是个女儿啦之类的。那时,她和严祺夫妇一样,都当笑话听,没想到都应验了。
也是那时开始,漪如变了。虽然还是时常会做出些让人又气又恼的事,但陈氏总觉得那与小童顽劣之举不一样。
果然是被神仙开了光么……陈氏心里暗道。
“阿姆怎不说话?”漪如扯扯她的袖子,不满道。
陈氏回神,看着她,笑了笑:“知道了,他们不会胡说。”
许氏仍在严府里主持家务,漪如来到堂上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
严楷平日里上蹿下跳,闹腾得很。但这几日由许氏带着,竟是乖巧了许多。
漪如走进来,只见严楷正坐在许氏身旁,听她讲山里大老虎的
故事,眼睛睁得圆圆的。
“过来了?”许氏道,“怎不见文吉?听说他出了门去,可还回来用膳?”
“主公回来了。”陈氏答道,“当下正在夫人屋里。我看他们说话,便不曾打扰,让仆人把饭菜送了过去。”
许氏了然,将目光扫了扫漪如。
“如此,天不早了,我等自坐下用膳。”她说。
漪如应一声,坐到了食案前。
用过晚膳之后,严楷仍缠着许氏给他讲故事,许氏笑道:“故事要一个一个听,哪里有听起来没个头的。你今日玩耍出了一身热汗,快去洗了,晚上好好睡觉,阿媪就给你讲下一个。”
严楷虽神色不舍,却知道许氏说到做到,也不纠缠,乖乖地跟乳母回去了。
陈氏要到容氏房里伺候,漪如本想跟着去,却被许氏留了下来。
“你父亲母亲,当下无事了?”她问。
“正是。”漪如道。
许氏颔首:“如此,我便也无所牵挂了,明日便回乡去。”
漪如讶然:“阿媪这么快便要回去?不是说要帮母亲掌家?”
许氏嗔她一眼,道:“我那宅中还有许多事料理,岂可在此久居。如今南阳侯离开了,这宅中也不会有许多麻烦事,不须我来操心。再说了,我是来当救兵的,如今退了敌,自当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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