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莫打岔。”她说,“我清查了账册和府库,才知道家中只剩三万余钱。母亲说,那些钱都是父亲花出去的。”
“钱么,花出去才是钱,放在家中就是一堆铜屑。”严祺不以为然,振振有词,“不过百万钱罢了,赚回来不过是一眨眼的事,要什么紧。”
漪如看着他那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由气闷。
“父亲此言差矣,百万钱岂是小数。”她皱眉,“京中的寻常人家,一百钱已经够几口人半月粮米,能拿出一万钱的已是小富,至于百万钱,是想也不敢想。父亲有了便该珍惜,怎可随随便便就花个精光。”
“大人的事,小童看看便是,莫胡乱置喙。”严祺不打算跟漪如多说,看着那账册,却仍有几分兴致勃勃,“你说,这是你整理出来的?”
漪如不说话。
严祺笑了笑,对容氏道:“你前番还说她心思浅薄,怕她入宫受人欺负。如今看,她哪里浅薄了,这账算得明明白白,再过几年,只怕宫里的人也不如她。”
容氏也笑了笑,将漪如拉过来,道:“别恼了,家中的事,有你父亲做主,难道他还不如你这小童知道得多么?”
“就是。”严祺附和,“钱财之事,你懂些就好。日后进了皇家的门里,莫说百万钱财,便是上了千万,你也不会在乎。”
容氏嗔道:“又来胡说。宫中的嫔妃,哪个不是按规矩领些吃用,你见过谁大手大脚胡乱挥霍?说出去,不怕被言官骂死。”
严祺忙道:“我不过说说,当真做甚……”
见二人又说笑起来,漪如心里长叹口气。
她不打算当太子妃,也不打算让严祺继续亲近皇家,最好远离官场。在她的设想里,他们最好离开京城这等是非之地。而离开之后,他们能傍身的,便是这些年攒下来的家财和产业。
这些日子,她借着查账,仔细地考察过家中的产业。就在靠近洛阳的地方,她的祖父严孝之曾买下了大片田地。据陈氏说,那里山明水秀,颇是宜人。严孝之曾想到那里去做一片宅子,在里面住着养老,可惜无福消受,宅子还没动工他就去世了。漪如盘算着,如果将严祺夫妇说动,让他们像惠康侯一家那样也住到乡下去,她也就不愁什么时侯会突然全家掉脑袋了。
当然,想归想,漪如知道,就眼前而言,此事着实渺茫。严祺雄心勃勃,又想做大官,又想让她当上太子妃,要他平白离开京城,这绝无可能。
该如何劝他们离开呢……
漪如只觉愁苦。
第九十三章 贵妃(上)
韦贵妃近日偶感风寒,精神不佳。
韦襄得知之后,忙亲自入宫探望。
到了殿内,只见韦贵妃半倚在榻上,脸上虽然敷了脂粉,仍不掩眉眼间的憔悴。
韦襄将自己带来的食盒交给宫人,道:“贵妃上次说,想念家中的鱼羹,那味道宫中做不出来。臣一直记着,今日特地吩咐老黄早早做好了,带进来,给贵妃尝尝鲜。”
韦贵妃看了一眼那食盒,淡淡应一声。
宫人将食盒里的鱼羹端出来,还是温热的,忙呈到韦贵妃面前。
韦贵妃坐起来,拿起勺子吃了两口,却又放下来,兴致缺缺。
她把碗交给宫人,重新倚靠在隐囊上,长长叹了口气。
旁边宫人是懂得眼色的,纷纷退下。
韦襄见得这般场面,明白韦贵妃有话要说,待得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忙问:“妹妹,可是有心事?”
“在这宫中待着,哪日没有心事,重些轻些罢了。”韦贵妃眉头轻蹙,“偏偏我这身体又总是病一阵好一阵,当真教人烦闷。”
韦襄知道韦贵妃脾性,平日里在宫中处处小心,就怕被皇后那边寻了错处,即便有了不快,也只好对着他这个兄长来发泄。
他笑了笑,安慰道:“不过是风寒罢了,谁每年不得个一两回。妹妹切莫伤神,好好养病才是。”
“怎会不伤神。”韦贵妃看他一眼,“我听说,扬州巡察使让王承业得了去,是么?”
提到此事,韦襄的脸色僵了僵。
对于巡察使的差使,韦襄一向眼红得很。不久前那淮南道巡察使的位子,他盯了许久,眼看要到手了,皇帝却给了别人。这一次这扬州巡察使虽然是临时设的,但也是个肥缺,韦襄想着总该轮到自己了,不料,最终还是别人的。
并且那最终得了的人,还是他的死对头崇宁侯王承业。
“妹妹都知道了。”他干笑一声。
“朝中都传开了,我岂会不知道。”韦贵妃轻哼一声,拉下脸看着他,“兄长性情就是太过软糯了些,圣上说过会照顾兄长,兄长便该去要,怎会让王承业占了先。”
“自是皇后那边出了大力。”韦襄道,“妹妹有所不知,这位子,圣上原本是要给严祺的。可不知皇后使了什么手段,让圣上改了主意。我看严祺也是十分意外,今日离开官署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很。”
韦贵妃想了想,觉得有理。王承业是个庸才,贪财好色,不堪大用。严祺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本事是有些的,二者相较,皇帝确实会倚重严祺多一些。要让皇帝突然改变主意,不是皇后出面,又能是谁?
“我今日来看妹妹,其实也是为了圣上。”韦襄道,“我听说,圣上已经半个月不曾到妹妹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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