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楷怔了怔,小脸沉下,嗫嚅道:“我从不用弹弓打鸟。”
汪全没想到他听故事这般认真,听着听着竟不高兴起来,也是一愣,正想着该如何哄他,忽而听李霁道:“汪全说得不对,那九个太阳不曾死去。”
严楷眼睛一亮,看向李霁。
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道:“那九个太阳当年还小,后羿不过是放箭将他们吓了下来,他们知道自己错了,便不再胡闹,躲回了旸谷。后来羲和便让这十个太阳轮流当值,每日只出一个到天空中来,便不会再有那炙烤大地生灵涂炭之事。”
严楷恍然大悟。
“如此说来,我每日看到的太阳,都与昨日不一样么?”他问。
“正是。”
严楷想了想,又道:“那有时是阴天,见不到太阳,又是如何?”
“那是他们每日这般,总会觉得无趣,羲和便带他们出去游玩。”李霁道,“到了这一日,所有太阳都不肯留下来当值,便索性都去了。”
严楷心悦诚服,随即转向漪如,对她说:“姊姊你听见了么?阿霁说天上有十个太阳!”
漪如看着李霁,只觉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那脸上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却全然是胡言乱语,着实让她刮目相看。
严楷却不满足,转而缠着李霁给他讲那些太阳的故事。李霁倒也不推却,从太阳如何诞生,到它每日如何乘着车到了天上,再到夸父追日,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直到众人一路下山,走回宅中用膳,严楷仍在李霁身边听得津津有味。
“阿霁一看就知道小小年纪博览群书,否则不会知道这么许多典故。”容昉夸道。
吕缙摆摆手,道:“小儿就爱好打听这些神怪之事,伯光兄不可胡乱夸赞,让他以为不读正经书也能讨着好。”
当夜,三人按照大人们的安排,宿在小楼之中。
漪如住楼上,李霁和严楷住楼下。
躺在床上,漪如仍能听到窃窃的说话声从楼下传来。那是严楷还在缠着李霁给他讲故事。
漪如仔细听了听,不知李霁讲的是什么,不过那声音不高不低,颇是清澈。
在外面走了一日,竟还有气力应付严楷这样的小童。漪如心里不由有几分佩服。不过她也知道,严楷就是个一股脑的性子,白天玩得越狠,晚上睡得越快,精力远远赶不上野心。
果然,没多久,楼下安静了。
窗外,月光从窗子的缝隙里投进来,伴着远处海浪翻涌的声音,一阵一阵,别有意趣。
也许,过两日,父亲就会到这岛上来,将自己和阿楷都带回去。漪如心里想着,也闭上眼睛,被翻涌而起的睡意吞没。
这日之后,严楷不再缠着汪全,而是对李霁生出了崇拜。
无论想到什么问题,他都会首先去问李霁,开口闭口都是“阿霁说”,让漪如每每忍不住想翻白眼。
容昉对拜神求佛没有什么执念,来到梅岑山上,以观景游玩为主。林氏却不一样,每遇到庙宇,无论佛寺还是道观,都要拜一拜,烧些香捐些香油,免得开罪了神仙。
二人对梅岑山不甚了解,吕缙则比他们更懂一些,在当地寻了个向导来,让他每日带众人逛
那些有名的寺院道观和岛上胜景。
不过他们都上了些年纪,虽然素日里喜欢到处走,但每日并不会安排得太累。
漪如发觉吕缙在这方面颇是周到。
每日,吕缙都会重点挑一处寺院去逛,然后大方地捐些香油。没有人不喜欢出手阔绰的施主,各家道长主持皆热心招待,留他们用素斋,再不济,也有茶喝。
另外,吕缙还颇是博学。吕氏是经学世家,吕缙虽然喜欢周游四方,但书也是读了不少的,其中,不乏佛经和道经。每每这些道观寺院的人过来攀谈,他旁征博引,论道辨经,无不让人赞叹折服。
这般下来,不仅午膳有了着落,还能得个地方休憩,让众人小睡,下午再接着往别处去逛,待回到宅子里,众人都并不会十分疲惫。
梅岑山之中,最有名的就是普贤寺。
这寺院坐落在半山腰上,占地颇广,从山下望去,庙宇楼阁层层叠叠,在树林中掩映,傍山靠海,果然有名胜之气。
如往常一样,这寺里的住持对吕缙这样的阔绰的施主也颇是乐于招待。但这寺院太有名,不乏香客,并无多余的地方可供歇息。
竟想到介绍,众人移步到山的另一面去。这里也有一座寺院,不过跟普贤寺比起来,小了许多,没什么人。
住持得了香油钱,和颜悦色地招待众人到后堂吃斋,又专门腾出两处院子来,让他们休憩。
“这山上这么多寺院道观,可
香客却要渡海而来,甚是艰难。”一个侍从望着那寺院,疑惑道,“像我们这般有许多闲暇,能住些日子的,自然每处都能看上一看,那些只来一日两日的,必是只奔名寺而去。这些小寺院,却不知要如何活下去?”
汪全笑了笑,道:“你这便是见识浅薄了,如它们活不下去,这满山的庙观又从何而来?”说罢,他神色神秘,“你以为寺院要获利,只有香油钱一途么?这梅岑山是传说中的仙山,扬州各地的有钱人家,喜欢将祖宗牌位拿过来让这些寺院每日供奉念经,凭此一项,寺院也能收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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