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这小儿子苏子章,比漪如小一岁,是苏珅的正室钟氏亲生,自幼娇生惯养。又兼他两三岁时生过一场大病,好不容易捡回性命,整个曲阳侯府上下对他可谓宠溺非常,捧在手上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苏珅夫妇笃信神佛,在为
苏子章的婚姻大事上,更是不敢马虎。他们去找过许多高人为苏子章掐算,都说他命有坎坷,要找一个八字契合的人来配。但这苏子章的八字却是刁钻得很,苏珅夫妇寻寻觅觅,问了许多人家,都没有合适的闺秀。
又兼苏家是个高门大户,断不肯纡尊降贵,往普通人家去寻,故而这苏子章的婚事就一直拖着,至今悬而未决。
“我和你父亲去年回京城里来,曾将你的八字给了你崇叔父,请他为你在京中留意良配。”容氏道,“也是不巧,你崇叔父在官署里,是曲阳侯的属下,有一日饮酒,说起此事。曲阳侯将你的生辰要了去,找人来算,竟是天作之合。他们家大喜过望,便请了媒人到南阳去,上门提亲。”
漪如了然。
这苏子章,她从前确实听人说过,在家里是个极其娇贵的。从前在京中,京中的官宦子弟本就多如牛毛,苏子章又是个男子,自然跟漪如玩不到一块去,也不会有什么印象。与他相较,漪如倒是记得苏家的几位闺秀,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但凡热闹些的聚宴,总少不得她们。
“如此说来,父亲还不曾答复?”漪如道。
“当然不曾。”容氏道,“那边来问了好几回,你父亲都推说要询问长辈意思,其实就是等你回来商议。”
漪如对苏家自是毫无兴趣,道:“父亲母亲可见过了这苏子章?”
“他小时候是见过的。”容氏道,“只是都是在场面上见见礼,全无深交。如今长大了如何,却是不知。”
“既然父亲母亲如今连他模样如何都不知道,如何商议?”漪如道。
“媒人说了,这位小公子不但出身高门,人品才干也是极佳。”陈氏在一旁道,“他也进了国子监,说是及冠之后便要出仕。”
漪如不以为然:“媒人嘴里的话怎么能信?她为苏家跑这趟腿,但是为了事成之后的好处,也要把黑的说成白的。”
陈氏怔了怔,一时结舌。
容氏微微皱眉:“你这又是什么话,照你这么说,媒人嘴里就没一句真的了?”
严祺听着漪如的话,却是毫无意外。
“照你说来,如何方为可信?”严祺拿起茶杯,轻轻吹一口热气,问道。
“自是让我先亲自将他看一看,摸一摸底细。”漪如道,“若是好,我便嫁,若是不好,父亲便要按先前说好的,不许为难我。”
容氏随即变色,道:“又来胡说。堂堂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有去看男子的道理。”
漪如反驳道:“母亲和父亲当年成婚时,都是知根知底才决定过到一处。怎到了我身上,就要两眼一闭?世人连上街买个菜都要看看新不新鲜、卖相如何,怎遇到婚姻这等终身大事反而要将自己蒙在鼓里?”
容氏瞪着她,正要说话,却被严祺打断道:“你打算如何去看?”
“我自有办法。”漪如胸有成竹,“且保证不会被外人知晓。但父亲母亲须由着我去行事,不可阻挠。”
严祺和容氏向来知道漪如脾性,相视一眼,各是无奈。
“那么我也将话说在前头。”严祺看着她,神色认真,“你不可吹毛求疵,小题大做。若挑不出那正经的错处来,这婚事便要答应,不可一句不想嫁就搪塞过去。”
漪如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自当如此。”
漪如从前住的院子,也已经修葺一新。
她走进自己的屋子里,只见里面的陈设大多还是原来的,都擦得干干净净,一点看不出老旧。
褥子帐子之类的则是新做的,不过那些料子,一看就是一直放在库房里的存料。
陈氏张罗着,让婢子们将漪如的行李打开,样样归置好。
漪如则坐到案前去,取来纸笔,研开墨块,给李霁写信。
从扬州到长安的这一路上,无人送信,漪如一直没有动笔。不过在启程之前,他们约定过,漪如到了长安之后就去信报平安。
陈氏这边跟侍婢们说着话,转头,发现漪如竟在那边摆弄起纸笔来,有些错愕。
“你如今怎喜欢舞文弄墨起来?”她说,“莫不是到了扬州,竟学了许多学问?”
“舞文弄墨不好么?”漪如笑了笑,“阿姆从前总告诫我,要像别家闺秀那样坐得定定的,每日与诗书女红相伴。”
陈氏嗔道:“你?你若能定定坐上一刻,我便要阿弥陀佛了。”
说罢,她坐到漪如身旁。不过她到底不识字,看了一会,也看不出所以然。
陈氏又看向漪如。
烛光下,她的侧脸姣好,肤白如玉,天生的长眉无所描饰。她书写着,长睫垂下,眸光流转,颇是认真。
听到陈氏轻轻叹了口气,漪如转过头来。
之间她看着漪如,神色怜悯。
“我其实也不愿主公将你带回京城来。”她抬手,轻轻抚摸着漪如的脸,道,“昨日,我看见了温女君。”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国子监(上)
漪如的目光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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