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学费,包括到大学,我包了。” 二伯抽完了盒子里的最后一根烟,眉眼之间充斥着浓浓的疲倦,“那间铺子,关了吧。”
长长的烟雾和叹息,围绕在杨林的眼前。
“关店?”杨林停在灯笼街街口,重新审视这条曾经令他讨厌的街道。
令人意外地,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淡了许多,更多的是和胡桃并肩走过的一幕幕:她第一次见到这条街时眼里闪烁的光,和街坊邻居打招呼时自来熟的笑脸,走到人形纸扎旁边做恐怖的鬼脸吓他……杨林发现,自己已经不讨厌这条街,也不害怕了。
“怎么舍得关掉呢?”杨林对着街口的牌坊自言自语。
胡桃下车的时候,便看到杨林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胡桃踮起脚尖,猫着腰偷偷靠近,想吓他一下,然而杨林被作弄了几次后,对她的脚步声已经形成了本能的反应。
胡桃才靠近,杨林就回头喝了她一声。
“啊!”胡桃往后一跳,跟被吓到的猫一样,张牙舞爪,恶狠狠地控诉他,“你吓死我了!”
杨林耸耸肩,学着胡桃以前的语气,“嗷?所以呢?”
“你气死我啦!”胡桃伸出爪子挠他,逼得他绕着自行车跑。
杨林放肆的笑声回荡在小小的街道上,他很久没有笑得这么畅快了。
家门口的油漆已经干了,上面的订单和通告被红色染了大片,看不清内容。
杨林催着胡桃快点进门,别看这个,胡桃却摇摇头,把订单都检查了一遍,生怕错过新的客户,耽误了人家的需求。
“之前那两单,有消息吗?”胡桃话音刚落。
家里的电话声就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均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是来取消订单的。下单的人是阿秋亲戚,他们家老爷子生前的遗愿就是养几只小羊安度晚年,可惜老爷子没等到羊就驾鹤西去了。所以他亲戚下单了一个羊圈,想着下个月老爷子忌日的时候,能过送过去。
胡桃很喜欢这笔订单,甚至去考究了他们老家的羊圈,才定下了初稿,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杨林在电话前小心翼翼地追问了半天,才知道,客人今天上门看到了油漆,在灯笼街打听了一番,知道了富商的事情。
“叔!能先等等吗,这件事还没定论……嘟嘟嘟……”杨林还想争取一下,电话那边借口要吃晚饭,挂掉了。
“没事,这两天就会有结果,到时候他肯定要回来求我们继续做。”胡桃冷哼一声,“再说了,咱们还有另一个呢。”
“嘟嘟嘟……”刚挂掉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
“要不咱别接了?”杨林看着显示器上与刚刚那通电话明显不一样的数字,完全不想接。
“唉。长痛不如短痛,接吧。”胡桃握住话筒,语气略带强硬,“喂。”
电话里传来嘶啦嘶啦的电流声,胡桃以为电话坏了,拍了拍,但那电流声并没有跟着胡桃的动作抖动,听起来就像是对方自带的。
“你好?陈奇先生?”胡桃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声。
“电脑做好了吗?”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回应胡桃的问好,而是直接切入正题,“做好的了话,明天放在快递箱里,送到镇上的邮局寄放处。”
“好的。那尾款……”胡桃还想多问一句,却被对方很不礼貌地挂掉了,连个借口都没有。
虽然保下了这单生意,但是胡桃皱着小脸,不大高兴。
“别生气,有些人就是没素质,咱们做完这单以后就不接他的了。”这一单很小,原本50块的,被砍到了30,杨林想着30也是钱,况且又是自己熟悉的东西,很快就能做好,就接下了。
“不是这个问题。”胡桃摇头,“我感觉他这次的声音和上次不一样,我刚刚应该外放给你听听的,可惜他挂太快了。”
“不一样?”杨林回想了一下,“可是,上次他没说几句话呀。都是嗯,行……唯一一个超过2个字的还是砍价的那句——30。这样看起来确实有点奇怪,我们打回去看看?”
胡桃点头,又拨了回去。这回接起来没有电流声了,而且电话里是个稚嫩的女童音:“喂,这里是公共电话哦,给你打电话的人已经走了哦。”
“哈哈哈哈,宝宝真厉害。”电话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看样子是一个妇人在教孩子说话。
那妇人原本想挂掉的,被胡桃夸了两句孩子,这才愿意和她多说几句。
“有猫腻。”挂掉电话后,杨林跟着皱起了眉头。根据妇人所说,她是隔壁镇开杂货铺的,提供公共电话,刚刚的男人并不是她家男人,只是个普通路人。
外形她没细看,但是个子不是很高,年纪四五十岁左右,男人没说什么话,她自然也听不出口音,但是肯定不是她们街上的。
“明天我们再从快递员那打听点消息。情况不对的话,咱们就跟踪它的流向。”胡桃抚上纸扎电脑,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键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天,胡桃被迫起了个大早,早上6点,就被杨林从床上拉起来。
胡桃现在用着杨林妈妈的卧室,比他那个房间还大一倍,但是房间稍微有点乱了。被划分出来的,属于胡桃的区域,堆了杂七杂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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