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定定地看着眼前那四人轿和轿旁跪的人,乌鸦鸦的头发没一根簪子,倒不知如何还能一丝不乱,青衫绿裙衬得脸白腰纤,跪得笔直不说,小脸上写着视死如归。倒是好仪态。
贾赦知道这是王熙凤的陪嫁丫头、贾琏的前通房平儿,看来轿内的就是王熙凤女士了。她们消息竟是灵通,知道今天大房女眷都去上香,堵在路口不知道想干什么。想不通就不想了,贾赦看向平郡王。
平郡王并不认识平儿,又想让贾赦看看他这些天的学习成果,想着贾蓉平日仗势欺人的作派,不等下人上前,自己提马过去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挡本王车驾?”
平儿懵了。她只听王熙凤吩咐说是今天大房的人同来上香,连大姐儿也跟着,想着贾府之人向来好脸面,再加上大姐儿与二奶奶母女连心,说不定能重回贾府。
没错,王熙凤后悔了。她原以为自己手里有嫁妆,就是回了娘家,也能好吃好喝,加上拿捏贾琏成了例,想来过不几天贾琏就得在她叔叔的压力下接她回府。谁知给叔叔的信一直没有回音不说,和离回家的姑娘与回娘家小住的姑奶奶待遇千差万别——不说婶娘和堂妹的嘴脸,就是下人也支使不动。再加上一个成天算计她嫁妆的哥哥,她这两个多月在娘家算是尝尽了苦头。
昨天听王夫人派人送来大房要上香的消息她就坐不住了,一早起来带着平儿来到贾府出京必经之路的道口,并让平儿脱簪待罪。
贾赦是不知道平儿这算是脱簪待罪,要不能喷王熙凤一脸:你知道何为脱簪待罪吗?哪家主子犯了错让下人脱簪待罪的?好在现在平儿已经让凭空出现的王爷吓得说不出请罪的话,只能悄声唤:“奶奶。”
轿内王熙凤也不知所措,她只是个内宅妇人,打过交道的人最高的诰命就是南安王妃和北静王太妃,听说来的是个王爷也不知如何应对。就听轿外平郡王沉着声音道:“来人。拿了去顺天府,就说这几个人擅挡王驾图谋不轨。”
“王爷且慢。”王熙凤顾不得躲羞,只能出轿行礼:“小妇人是贾琏之妻,是荣国府的二奶奶,听说今天婆婆上香,特意前来伺侯。”
不等平郡王消化信息,忠顺上前嗤道:“真是大胆,贾琏已经与妻和离,官府已经备案,又哪来的妻室?这是要冒认官眷不成?本王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在天子脚下就敢行此不法之事,还不去叫顺天府过来。”
继平儿之后王熙凤也一脸懵逼。今天是赶上王爷大批发了吗?怎么左一个王爷右一个王爷跳出来。见有人要往顺天府去,一时顾不得大喊道:“大姐儿,我是你娘呀,你连亲娘也不认了吗?”
刚才贾赦还让平郡王和忠顺自由发挥,这时听见王熙凤攀扯上巧姐儿,如何还能忍得住,上前呸了一口:“你也好意思叫姐儿?当日你走时可问过一声?这些日子你可打听过姐儿?今天想起姐儿来了,可惜是想毁了姐儿的名声,这是亲娘所为?”
见王熙凤无话,叫林之孝过来:“着两个人和忠顺王爷与平郡王的人一起看好,等顺天府来人你跟了去,查出和离备案给顺天府的人看后,明白回我。”林之孝看也不看王熙凤主仆一眼,只点头应是。
车辆绕过那主仆二人继续前行,刚才王熙凤那一声大家都听见了,不说黛玉和迎春惜春心下思量,巧姐儿也问邢夫人:“那个真是我娘?”
邢夫人本就对王熙凤有气,听她当街攀扯出巧姐儿来更是不满,就对巧姐儿说:“姐儿没听祖父说吗?那人是冒认官眷呢。”巧姐儿本就人小忘性大,原来就多是奶娘带着,王熙凤又一心顾着管家,两三天也想不起来问问,因此巧姐对她印象并不深。这些日子天天由邢夫人带着,只觉有祖父祖母就够了,何况还有两个天天哄她的姑姑,又有一个日日陪玩的小叔叔,不过是听到娘时问一声也就过去了。倒让邢夫人暗自舒了口气。
虽有王熙凤这一段插曲,当事的巧姐儿都无感,其他人更是放在一边,只贾赦惦记着林之孝回报罢了。一时下人回到了地方,车轿渐停,邢夫人等都下了车。只见小小一座庙宇,只可二进大小,红砖绿瓦掩在参天古树里,矮矮一围草墙,门上书着:北禅寺。
邢夫人等虽不解为何要到这么小的庙里来上香,却知不是多问的时候,只跟着贾赦进庙礼佛。
小沙弥领着众人到正殿进香。见迎春和黛玉拜得虔诚,连巧姐儿也随邢夫人行礼如仪,贾赦让人献上布施。小沙弥道:“方丈师傅交待,施主上完香到后院说话。”贾赦听了,又交待邢夫人:“等下玉儿要点长明灯,只管和这个小师傅说就是,一应东西都已经备下了。一会儿你们都抽个签,别看这庙小,签是极灵验的,解签的师傅也有真本事。”邢夫人应下不提。
贾赦这才对平郡王道:“随我来。”不止平郡王,忠顺也跟着他过去。
第54章
绕过正殿就是后院, 贾赦没急着进正房,而是引着二人进了正房左边的屋子。只见迎门摆着条案,上面香炉供品俱全, 供的牌位上写着:徒凌之位。
贾赦一脸平静地上香, 行礼,跪拜。忠顺随后上香, 行礼,跪拜。
平郡王只愣在当地, 不知自己该干什么。贾赦对他道:“这是你父亲的牌位, 你也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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