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无冕见拉她不住,也一步一步跟在宋真清身后来到了棺材边。
仵作是个已近耄耋的老者,身形矮小,面容清瘦,他只是在脸上围了一块布巾,端详了尸体两眼,便开始用双手在尸体上摸索起来。
尸体面容浮肿,已有些腐烂,早已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但看头上带的发饰,应是个年轻女子。
想来她死的时候还是冬日,虽然岭南的冬日并不严寒,但与其他季节相比,还是要冷些,所以早晚还是要穿个夹袄的。
女子身上着的便是一件薄夹袄,嫩绿的袄子已有些褪色,但她通身整齐,被摆的端正,可见安葬她的人很是耐心替她整理了仪容。
女子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神态状似安详,但交握的双手间一角泛黄的白色还是引起了宋真清的注意。
那是……
“等等……”
见老仵作将要触到女子的双手,宋真清忙道。
老仵作顿住,抬头迷惑的看着宋真清,不明白她站在一旁做什么,难道她看到这副尸体不怕吗?
宋真清没吱声,只是从怀中又掏出一块布巾,裹住手弯下腰去捏那一角白色。
随着她的手慢慢向上,捏着的东西也渐渐露出了真容。
本应雪白的锦缎因为长时间不见天日,已有些腐朽,但锦缎上鲜艳的梅花仍开的妖艳,一白一红交织相映,仿若炉前赏雪,夏日观荷,优雅成趣,与女子身上的嫩绿夹袄距离是那般的遥远……
对,她手中捏着的是一只荷包,荷包无论是针脚刺绣还是所用的布料,都是上乘,决不是女子身上的薄夹袄材质可比。
再见女子交握的姿态,荷包要么是阿二为她放到手中的,要么是她临死前就握在手里的。
宋真清更倾向于后者,望着荷包她陷入了沉思。
“是,湘姐儿,湘姐儿……嗷……”
直到此时,宋真清才听到麻疾的声音,她刚刚并未注意到麻疾的动静,偏头一瞧,只见麻疾正趴伏在棺材旁,神情凄惨,哭的撕心裂肺。
想必是麻疾辨认了许久,才终于认出棺材里的人就是湘姐儿。
宋真清本已猜到棺材里的人就是湘姐儿,但她并不敢确认,是以让麻疾过来辨认一下,这样做虽有些残忍,但想来麻疾早已有了思想准备,很快就会接受这个事实的。
果然,不过一刻钟,麻疾就抹了眼泪默默起身对着宋真清猝不及防的跪了下来,“麻疾谢谢清清道姑,谢谢你找到了湘姐儿。”
宋真清伸手扶起了麻疾,待两人走的稍远了些,才神情凝重道:“麻疾,你也看出来了,收敛湘姐儿的并不是我,我不过是误打误撞找到她罢了。”
她与韦无冕二人并未对大家说他们昨日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大家虽好奇,但也不敢问。
麻疾道:“湘姐儿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宋真清摇摇头,指着老仵作的方向,“他也许会告诉我们。”
老仵作此时已经验看完了尸体,正与韦无冕说话。
“你是如何确定她就是湘姐儿的?”宋真清收回目光又问麻疾。
麻疾神色凄怆,眼角通红,嘶哑着声音道:“她腕上带的镯子是我送她的。”
原来这样,怪不得麻疾许久都没动静,可见是并不能确定女子就是湘姐儿,只因刚刚她从女子手中拿荷包的时候,连带着露出了里面的镯子,她只顾着看荷包,倒并没有注意到镯子。
“你送的?”宋真清很意外,麻疾不是穷的叮当响嘛,他竟然还能送给湘姐儿镯子?
“是我家祖传之物,”麻疾黯然道,“我娘临死前把镯子留给我,让我送给将来的媳妇,有一回被湘姐儿瞧见了,她问我要,我们虽还没有成亲,我以为不过早晚的事,便把镯子送给了湘姐儿。”
这也成为了他辨认湘姐儿的唯一线索。
宋真清将一直捏在手里的荷包又递到麻疾面前,问他:“那这荷包是湘姐儿的吗?”
麻疾细细看了两眼,神情有些奇怪,似难过又似悲愤,“我不知道。”
宋真清瞧他神色,知他怕是想差了,忙道:“这荷包虽是在她身上发现的,却未必是她的。”
麻疾听了这话脸上越发怒了起来,宋真清见状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炎丹是男人,湘姐儿即便送荷包也不会送这式样的给炎丹,还有,你认为炎丹会给湘姐儿送荷包吗?男人不都送女人首饰的吗?再说了你自己在那瞎琢磨有什么用,是能抓住杀人凶手还是咋地?”
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重,也让麻疾顿时醒悟,他默想了片刻后道:“我虽不晓得荷包是谁的,可那布料我识得,云家布庄就有。”
云家布庄?
宋真清想起了云凤灵,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忽然觉得,手中握着的荷包,在整个惊风寨甚至岭南县,怕也只有云凤灵的气质配得上吧。
宋真清沉浸在思绪中,忽闻韦无冕的声音,“小道姑……”
韦无冕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旁,道:“仵作说人死了太久,验不出死因了,不过仵作也说了,她身上并无任何伤痕,所以……”
韦无冕朝宋真清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知肚明,因为阿二说了,湘姐儿是在河里被发现的,因而,湘姐儿的死因恐怕就是溺亡了。
至于湘姐儿是如何落水的,这事还真得细细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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