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灵该恨她才对。
然,终究是她料错了。
而云凤灵所遭遇的,却是残忍又肮脏,夹杂着权势的欺凌与人性的凉薄。
宋真清又怜又叹,这世道,对女子实在不公了些。
那剑南王府二公子更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牢中幽暗,狭窄的通道两旁是一间间牢房,从通道过去,一边有肮脏的手伸出来,一边有人扯着嗓子叫:“救我,救救我……”
顺着牢中微弱的烛火瞧去,这些人全都披头散发,面黄肌瘦,形状凄惨,也不知被关了多久。
宋真清忽然打了个寒噤,如果她刚来那日没有逃掉,被抓住后,是不是也如这些人一般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牢里?再给她安上个杀人的罪名?
到最后她要么忍受不住折磨死在牢里,要么被“咔嚓”一下砍了脑袋,真真又是一场人生悲剧。
不知哪里来的冷风,“嗖”的吹来,让她莫名生了一身冷汗。
还好,她还活着,正在努力的让自己活的更好。
眼角余光扫到一旁的韦无冕,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韦无冕挺翘的鼻梁勾勒出一线阴影,让他的面庞多了几分沉稳,宋真清一时恍惚,仿佛那个笑的腼腆,怂的可爱的韦无冕不过是她这几日的一个梦。
云凤灵对她说,韦无冕出身京城权贵,是当朝大长公主的孙子,也是剑南王的外甥。
她不知云凤灵是如何得知韦无冕身份的,但这话着实惊到了她。
她原以为韦无冕只是京城有钱人家的儿子,人傻钱多没处花,可此番得知韦无冕的身份后,才明白,人家那是真正的王侯贵族,这个朝代的掌权者。
她于韦无冕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不过是蝼蚁一只。
这,才是张大人对韦无冕客气有余的真正缘由,谁让人家背靠大树,大有来头呢。
宋真清心绪虽是复杂难言,但她还是将与云凤灵的对话咽在了肚子里,谁也没告诉,云凤灵信任她,她不能负了这番信任才好。
韦无冕对她的打量似有所觉,忽而转头望来,宋真清抿起嘴角,将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又指了指前面张大人圆胖的身影,眨了眨眼睛。
韦无冕也竖起了食指,学着宋真清的样子,嘘了声,一径点头,意思是他明白。
宋真清弯起了眉眼,对韦无冕竖了个大拇指。
韦无冕脸颊发烫,忽然扭过了头。
宋真清有些莫名其妙,但却无暇深究,因为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大牢深处。
她不知,烛光下的她,眼波流转,在韦无冕眼里,一颦一笑皆美的动人。
但有一件事确定无疑,韦无冕的身份对她来说,是意外之喜,因为韦无冕的身份越贵重,她狐假虎威才会更有底气。
是的,她就是要借着韦无冕的势审问云凤灵的奶娘。
大牢最深处,连空气都是浑浊的,腐烂恶臭之味充盈鼻腔,让人恶心欲呕,宋真清忍不住捏了鼻子打量。
这是一间单人牢房,与外面的那一排排相比,极为狭窄逼仄,铜铁所铸的栅栏缝隙之间将将能递过去一只碗,牢门上的锁链约有手腕粗细,看样子,能住进这间牢房里的,应该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
影影绰绰中,有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牢头拿刀柄敲了敲栅栏,“老婆子,起来了。”
人影不动,牢头大怒,抽出大刀“咣当”一声,劈向门上的铁链,“哗啦噼啪”一阵乱响过后,那伏在地上的人影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牢里的人用双手缓缓撑起半截身子,慢慢转头朝牢门外望来。
站在张大人身后,即便烛火暗淡,宋真清也瞧的分明,那人正是云凤灵的奶娘。
应是遭了重刑的,身上的衣衫裂了许多道口子,隐约可见的血肉模糊,一张脸也全是污渍,想必是她自己的血迹。
宋真清认得她,是因为她佝偻的背与瘦小的身躯。
只看她的模样,绝难想到,这人竟是害了两人的凶手。
害人终害己,不知如今躺在阴冷的大牢里奄奄一息狼狈的女人会不会有一丝后悔?
“让我来问她吧?”
宋真清征求张大人的意见。
张大人眼神闪烁,似乎不太乐意,但回头一瞧韦无冕,唉,安云郡主的傻儿子也正望着他,还毫无眼色的说:“就让小道姑问问嘛。”
云凤灵自尽,张大人真是乐见其成,只要云凤灵死了,云家的家财还不是手到擒来,嘿,就算他不做这芝麻小官,下半辈子也吃喝不愁了。
可却未料就在他心生欢喜之际,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云凤灵硬是被宋真清韦无冕二人又请医又喂药的给救活了。
唉,白欢喜一场。
不过转念一想,他还有机会。
被关在牢里的老婆子是云凤灵的奶娘,只要她死了,就算她是杀害炎丹的真正凶手,那也是死无对证,云凤灵对炎丹的死依旧难辞其咎。
唉,不过……
再瞧一眼韦无冕期待的小眼神,张大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的一切苦心终将化为流水。
云家的家财再诱人,只要爱管闲事的韦无冕还在岭南县,他就弄不到自己手里,如今当务之急的,还是早点将韦无冕送走才是。
既已想通此中关窍,他也不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退后一步对宋真清道:“你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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