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清见状,知韦无冕动了气,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抓住了韦无冕的手腕,“无冕,等等。”
“清清,”韦无冕见宋真清阻拦他,有些气恼,情急之下语气不免重了两分,“你看他们……无法……”
宋真清急忙捂了他的嘴,“嘘……”
随即左右瞧了两眼,还好,没人注意他俩。
她前几日还在夸韦无冕长进了些,不那么冲动了,可此时……
万一被人发现他二人没有路引,一旦被人当作奸细或是逃奴,哼哼,休说去京城了,能出得了这凤阳县就算幸运了。
宋真清摇了摇头,无奈的暗叹口气,韦无冕终究还是那个韦无冕。
唯恐韦无冕再冲动行事,她只得紧着韦无冕耳边吩咐道:“你等着,我去,听我指令行事。”
说着她抻抻皱皱巴巴贴在身上的衣裳,朝天翻了个白眼,又叹口气,不知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才遇到了爱管闲事的韦无冕。
宋真清与韦无冕这一来一回不过在眨眼之间,那边为首的衙役却早已十分不耐。
只见他嘴边闪过一抹狠意,高抬起了一只脚,在围观人群惊恐的眼神里,一脚踹向妇人胸口。
“啊,”周边响起了压抑的低呼抽气声。
就在众人以为妇人不死也要重伤时,却见一道影子骤然从人群中蹿出,一下抱住了衙役的腿。
“大哥,大哥饶命,”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声低低的哭泣。
那衙役被抱的一个踉跄,得亏身边的同伴扶了一把这才站稳,听了这声音恼怒低头,就见抱住自己的是一个浑身脏兮兮湿哒哒瘦的像叫花子一般的女人,且那女人头发上还夹杂着水草,别提多恶心了。
衙役眼中翻过鄙夷,狠狠抽脚,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松开,”衙役喝斥,“再不松手,我就……”
他话还未说完,就觉脚下一松,呃,那女人如滑溜的泥鳅一般已向后退了两步。
衙役低头一看,就见自己鞋上不知何时被蹭了一片污泥,且还挂着一根水草,他嫌弃的跺了跺脚。
昂着头哼道:“你识得那疯妇?”
“她是小女子的干娘……”不待衙役追问,女子接着又道:“她这几日犯了疯病,趁着我去做工的空当出了门,也不知怎的冲撞了大人,万望大人饶她一命罢。”
“哦,你干娘?”衙役掸着衣袖的手忽然一顿,漫不经心中透着一股子试探,“你姓谁名甚?”
“我,我叫清儿,”女子颤着声音应道,“是从乡下来的孤儿,干娘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衙役若有所思的瞧了女子两眼,“抬起头来。”
“呃,”女子闻言抬头。
“你这是……?”衙役眼中闪过一抹鄙色。
“呜呜,我命好苦,不止没爹没娘,为了生存只得做人丫头,谁知丫头也不好当,少爷想不开要跳河,我只得随他跳河,呜呜……”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了起起伏伏的议论声,“是呦,方才有位少爷跳河,是个小丫头救起来的……”
“可不嘛,那丫头真有胆量……”
衙役正欲再说什么,却听轿子里又传来一声咳嗽,衙役一怔,拿眼瞟了瞟轿帘,轿帘纹丝不动,衙役缓缓收回手里的刀,大手一挥,斥道:“带那疯妇快滚。”
“是,是,谢大人,谢大哥,”女子忙用袖子擦了把脸,本就乌黑的脸顿时斑斓一片。
只见她扶起瘫在地上的妇人,将之架在肩上,脚步看似缓慢却一刻也不迟疑的朝人群外走去。
围观的人见女子与妇人靠近,全都悄悄朝边上退去,片刻之间,拥挤不堪的大街上便空出一条道来。
许是跪的久了,妇人双脚发麻,脚步踉跄,几乎走不稳,没几步,妇人的身躯便多半压在了女子的肩上。
女子的衣裳紧贴在身上,瘦削的看不出起伏,后背的肩胛骨尖锐的似要戳破衣衫。
看似瘦弱,然搀着妇人的双手却极为坚定,凸起的脊梁像似能扛起一座大山。
一群人看着这一老一少蹒跚着走远了,眼中有怜惜,却又无能为力。
众人耳边又响起了衙役的怒叱声:“散了散了……”
这才不情不愿的各个转身又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似乎这只是一场闹剧,曲终人散。
但无人知道,从此刻开始,这个江南小城将会被一场震天动地的暴风骤雨席卷。
离散的人群中有两人同行,又说起了方才的事。
“张大,你家不是与孙五家相熟?”
“唔,”张大是个粗糙的汉子,他面色黝黑,粗大的食指正搓着自己脖间的汗巾子,只不知在想何事,听闻问话眼皮也未抬。
“哎,孙家闺女那事这才没几日,孙五家的怎就疯疯癫癫不成样子了?”说话的人叹了口气,“造孽呀……”
张大手指顿住,过了好大会才嘟嘟囔囔道:“儿女都是心头肉,没了就如剜了心,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干净。”
说着他瞥了眼同伴,“你家闺女说着人家了不?”
方才还在可怜别人的同伴又叹了口气,“没,她娘说年纪还小,想再等两年。毕竟才十二……”
“才十二啊……”
张大略有些惆怅,顿了顿接着又道:“话虽如此,你也上些心罢,这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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