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愣了愣,不解其意,但还是将自己枯瘦的掌递到了宋真清眼前,掌上布满了新鲜的牙印。
“你看,我不知被她咬了多少回,却从未中毒。”
这便是答案,宋真清本就有了某些猜测,此时也不过再确认一下罢了。
“那平儿口中的妹妹又是谁?”
“哎,是与她住在一起的小姑娘,比她小一岁,也是被骗过去的,那日平儿亲眼见了她被杀,心伤之下疯病更厉害了。所以,只要见到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她便叫人妹妹。”
常伯的话让宋真清心中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平儿唤她妹妹是将她视作替身,但阿二呢?
阿二虽对女孩子很友善,但从不曾唤过其他人妹妹,所以阿二是不是也将她视为了替身?
宋真清心中疑窦丛生,寻思着有机会得好好问问阿二。
但眼下还有一事要问常伯。
“那孙道就不曾怀疑过平儿逃了出去且未死吗?”
“怎么不会?他曾派人来山中寻我们,只凤凰山极大,他们一来怕寻到我们后,万一泄露了他们在别院的秘密更为不妙,二来,恐又想以女鬼的传言掩盖别院的秘密,久而久之,凤凰山没人来了,孙家别院的罪恶也便没人知晓了。直至后来,山中越发荒芜起来,平儿又被我时刻看管着,他们许是以为疯了的平儿已经死了。即便如此,从前热闹的凤凰山终究一去不返了。”
常伯最后道:“他孙家是料定平儿翻不起风浪罢了。我们不过是普通人家,哪里能和权大势大的孙家抗衡。”
常伯眼神黯然,年迈的老者脊背更弯了。
为了照顾女儿,为了女儿能活下去,他甘愿栖身荒山,即便不知道女儿能活到几时。
曾经他也是个走南闯北斩荆劈棘的汉子,可人一旦有了软肋,纵他再勇猛再血性,再多的不甘,最终都化作了无奈。
两年来,常伯从未想过将来。
得过且过,过一日是一日,他只想在他有生之年陪着女儿,从未想过他死了平儿该如何。
百姓于权势,如蚍蜉撼树,他深知其中的道理。
但今日他生了奢望,也可说自捡到韦无冕的路引那一日起,他心中便有了念想,只盼着那韦公子能将恶人铲除,即便平儿的毒解不了,他们也算报了仇。
所以他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全道了出来,如今报不报得仇他反而不甚在意了,唯一希冀的却是那神医能将女儿治好。
只盼着在他有生之年,还能听女儿唤他一声爹爹。
第87章
午时已过,凤凰山上无念庵,金不换正用银针为平儿解毒,宋真清韦无冕与常伯在一旁守候。
百里之外的临凤府,阿大顺着马车的辙印来到了一座院子的后门。
阿大瞧了一眼门廊上悬着的两只大红色的灯笼,眉头皱了皱,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院子建在街角,前楼后院。
临街的铺子皆是热闹非凡,唯有此处寂静冷清,院中偶有仆从走过,也是鸦雀无声脚步匆匆。
可这里到了傍晚,便是另一番模样了。
此时正是午后,一丈宽的大门紧紧闭着,阿大见那门洞宽阔,再看地上马车辙印,知道马车进了院子。
从凤阳出来时他便换了衣裳,一身落拓的粗布衣衫,胡子拉碴的糊在脸上,乍一看像是街上随处可见做粗活的伙计。
左右无人,阿大悄悄靠近了院子后门。
透过门缝,只见院中停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正是从凤阳孙家出来的。
马车旁站着两人,其中一个是女人,徐娘半老的年纪,花枝招展倦容满面,呵欠连天的抖着帕子抱怨,“这回可得是个雏,不然我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是,是,可不是嘛,这回这个那位没瞧上,可真是便宜林妈妈你了。”
另一位说话的尖嘴猴腮,一双绿豆小眼不怀好意的上下瞟着对面的女人,“林妈妈,看在我这回给你送了好货色的份上,你也给我些便宜沾沾呗?”
“臭流氓,老娘的便宜你沾的起嘛,”女人啐了他一口,抛了个媚眼。
男人面色微变,“咋地,林妈妈瞧不起我孙贵?”
林妈妈眼尾一挑,未语三分笑,“哪能,咱孙贵孙大爷是谁呀,您是咱孙大官人身边的红人呦,我岂敢瞧不起您。”
林妈妈伸出手指戳了戳孙贵的胸膛,娇声笑嗔,“只我呀,从良了,您呀,看咱楼里哪个顺眼,今个您尽情享乐便是。”
孙贵瞅着眼前十指纤纤的红色蔻丹,心猿意马的咽了口口水,暗道,早晚有一天,老子要将这骚娘们弄到手。
只眼前,孙贵寻思着孙道的吩咐,知今日不宜在府城久侯,眼神暗了暗,将林妈妈的指头包裹在自己掌心,摩挲着叮嘱道:“老爷吩咐,又到太皇太后来天灵山礼佛的日子了,恐周少宸随行,你凡事上些心,莫落了把柄在外人手里。”
即便林妈妈风月场中见识惯了的,但眼见着老鼠一般长相又是奴仆出身的孙贵,也多少有些瞧不上。
见孙贵打她主意,除了烦扰又觉恶心,但孙家她得罪不起,尤其这孙贵,更是小人一个。
人说宁得罪君子,莫惹小人,林妈妈深谙其中道理。
即便嫌弃孙贵的抚摸,但终究还不敢拂袖而去。
林妈妈正忍着心头一口恶气,鸡皮疙瘩起了满身,乍闻孙贵之言,差点惊掉下巴,“周少宸会来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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