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昭容长公主摇头苦笑,“可他那性子,认准了一件事十头牛也拉不回,当初我不让他出京,他倒好,趁我进宫偷摸着就跑了,少宸吧,也纵着他,哎,枉我还将他交予少宸看管着。如今可倒好,这一走便是两年,连一封书信也不曾捎回。若不是少宸一再保证他安好,我可是要将人早早给逮回来了。”
昭容长公主话中不乏埋怨,但埋怨里又饱含宠溺与无奈,“我是拿他没有法子的,自小便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只除了安云……”
昭容长公主说到这里,惆怅的皱了皱眉,“罢了,他倒还听几句我的话,只他老子更是个摆设。”
太皇太后对韦家的事显然也是清楚的,闻言并不说话,只听昭容长公主在边上一直发牢骚。
“驸马爷去的早,我这两个儿子,敬敏是从不让我操心的,他下面的儿女虽说不大成器,倒也不惹是非,只敬延,哎,当初安云是要进宫的,他巴巴的非得向先帝求娶,娶来好好待人家也就罢了,可他呢,趁着安云怀了身孕竟去招惹外头的小姐……无冕成如今这样,他少不了担些责的。”
昭容长公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好好的一个孙子都让韦敬延给毁了。
“再说这后头那个生的无忧,自小便柔柔弱弱的,全随他娘了,待大了些,那番花天酒地的本事,又随他爹了。哪里比得无冕讨喜?”
昭容长公主这心肝啊,气的生疼。
绝非她妄自菲薄,长子家虽也有几个孙子,可个个资质平庸,不说与周少宸比,就与其他世家子弟相比,也差的不止一个指头。
眼见着安云郡主给她生了个无论练武还是读书皆资质俱佳的孙子,可无奈那一场祸端,却让她好好的孙子变成了个傻子。
亏得她千方百计的寻了神医救孙子,也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昭容长公主心思百转千回,又叹息了八百遍,恼恨了无数次,才将将说完了韦家的这些烦心事。
说这些话时,两人已来到了院里,秋日的风有些寒,身旁的侍女为两人裹了披风。
觑着院中树上泛黄的叶子,在萧瑟的秋风中依旧飘舞摇摆,太皇太后眯着眼笑着转头对昭容长公主道:“昭容,往事不可究,凡事要向前看,无冕那孩子比之从前已经好上许多,在外头做的那些事也不曾辱没了你的名声,你不该觉得欢喜吗?”
雍容的妇人眉梢眼角都藏着坚毅,那是经历了无数岁月打磨的痕迹。
“那倒是,”昭容长公主朗声笑了,她自小便是个爽利的,爱憎分明,唯有在无冕的事上纠结半生,只因她太爱重这个孩子了。
“他这两年在外头的事我都听说了,”昭容长公主想起周少宸递来的消息,又情不自禁笑了,“傻有傻福,没成想这两年,他横冲直撞的倒也帮了不少人,改日,我定要让人将他破的那些个案子给编成了话本让人说道说道才行。”
昭容长公主说到这里,仿佛已经听到说书先生说本子了一般,颇有些如痴如醉的模样。
太皇太后望着日渐西斜的秋阳,眼尾扫过昭容长公主眉间逐渐散开的阴霾,眼中掠过一抹欣慰。
又想起后宫的琐碎,太皇太后还是暗叹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劝慰别人总是容易的,但放在自己身上,又何等难为。
“主子,”身后有人轻手轻脚走来。
“何事?”太皇太后细语询问。
“刚收到京中消息,皇后……她又吐血了……”
来人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此刻年迈的嬷嬷面上忧心忡忡。
太皇太后沉默下来,轻抚着腕上的佛珠,半晌后,才淡淡道:“吩咐下去,明日启程回京。”
“是,”老嬷嬷如释重负般的退了下去。
“皇嫂,”昭容长公主携了太皇太后的腕,温言安慰,“婉儿大病初愈身子匮乏,许是又被哪个不省心的给气着了,宫中太医时时候着,你也莫太忧心。”
“哎,哀家还劝你,自家身上本就担着一大摊子事,”太皇太后拍了拍昭容长公主的手,有些叹息,“婉儿从前也是个爽利的性子,只这些年后宫事多又个个不省心,才生生累坏了她,哀家也是女人,也是这般熬过来的,便也以为她熬得过去,没成想,终究是御史家的小姐,身子娇弱了些。”
这边别院,太皇太后正与昭容长公主说着宫中之事,天灵山下,周少宸韦无冕与宋真清一行已到山脚。
刚下马,周少宸便接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
“少宸,有事?”韦无冕对周少宸的一言一行都十分熟悉,见周少宸面色凝重,不由出言问道。
“皇嫂身子有恙,”周少宸言简意赅,“皇祖母与姑祖母即日便将回京。”
韦无冕想起在凤阳听到的消息,也关切问道:“皇后身子可要紧?”
周少宸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韦无冕愣了愣,“当真这般严重了?”
“虚耗日久,忧心过度,”周少宸没再说下去。
韦无冕唏嘘一声,没再接话。
宋真清跟随在侧,自然听到了他们这一番对话,这一路走来,不几日的路程,周少宸与韦无冕说话从不避她,因而也让她大概知晓了些皇家秘事。
自古便是皇家是非多,哪朝哪代概不例外。
当今皇上年富力强,不说英明神武倒也勤于政务,只除了他偏爱美人,倒也没啥别的可指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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