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将棋子扔在了棋盘里,就着周少宸的搀扶起了身,轻拍了拍周少宸的手,道:“少宸,你说得对,我从前只想护着冕儿,却从未想过他想要什么,我若是真心为他好,便是要帮他解开心结,唉……”
缓缓踏在略带夏日温意的鹅卵石上,长公主叹息一声,“我竟不曾料到他还能忆起那日之事,明明……”
长公主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片刻后才又略带惆怅接着道:“明明大夫说他受了刺激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少宸闻听长公主的话,沉吟了道:“姑祖母莫要自责,这是好事,你难道不想看一看无冕病好了的模样?”
“是是,这是好事,”长公主一连迭声拍着周少宸的手道,“我做梦都是冕儿少时伶俐的唤我祖母的小可爱模样,我每日都在祈求佛祖,让冕儿尽快好起来,如今他将要大好了,我该欢喜才是。”
切切爱意,长公主忽然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啊呀,我不知等这一日等多久了,从前还想着他能如你一般办事沉稳,能替皇上分忧,如今就想着啊,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冕儿与常人一般娶妻生子,便是没你文韬武略我也知足了。”
周少宸脑中忽闪过昨日见无冕时他眸中的清明,便明了无冕已经醒了来,但如今尚不是与长公主说此事的时候,便也只安慰长公主道:“只待他查清了那件案子,想来便能大好了。”
“是,少宸说的是,”长公主顿觉欣慰,“我啊,就盼着无冕好了后,我为他遍瞧京中名门家的姑娘,他相中了哪个我便为他去聘哪个,只望他再为我生个可爱的小重孙,我这一生便圆满了。”
“姑祖母……”周少宸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我知你要说什么,”长公主却打断了他,“我知你想说冕儿与那宋姑娘两情相悦,我何不成全他们?”
周少宸轻颔首,“无冕对她情根深种,并不只是一朝一夕的喜欢。”
长公主挥挥手,“那宋氏毕竟出身低微,但凡是个好人家的女儿也就罢了,大不了给她娘家抬抬身份,可她竟还是……”
长公主羞于启齿,“还是个道姑,若是让人家知道冕儿娶个道姑,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无论如何,冕儿不能娶个道姑。”
“姑祖母,宋氏非是真的道姑,不过是在道观长大的,事实上,”周少宸说到这里,反而问长公主道:“姑祖母,您可还记得崔皓崔将军之女?”
“崔皓?他的女儿?”
长公主不知周少宸为何会提起崔皓,但还是略想了想才应道:“我记得崔将军有一独女,唤做崔……云……什么的,哦,云岫,对,崔云岫,当年与先帝钦点的探花郎成亲还曾轰动一时,怎的?为何提起她?他们崔家不是在二十多年前便被灭了门了,这案子至今还未破,倒成了咱们太秦一桩最大的悬案了。”
长公主说到崔家灭门颇还有些唏嘘,“真是可怜了崔家小姐与探花郎,那崔小姐从前与崔夫人一起进宫时,我见她一言一行都透着爽利,一看便是个招人喜爱的性子。”
长公主说到这,忽然生了几分闲聊的兴致,“还有那探花郎,哎呀,当真是貌若潘安,与你父王年轻时不相上下……”
说着,长公主又朝周少宸打量了几眼,“嗯,少宸你也不差,就是呐,模样虽俊,就是性子冷了些,总不比那探花郎如皎皎明月又深谙佛理,凡是听他讲过经的,无不有所感悟,只可惜呐……”
长公主摇了摇头,又叹息道:“这二十来年,再没有谁能如探花郎一般将经书讲的这般透彻了。”
可不是嘛,探花郎原肃名车萧,是北凉平凡大师坐下最为得意的弟子,于佛理一道上,至今无人能出其右。
周少宸寻思着得来的关于原肃的消息,再一想他与崔云岫的关系,为了宋姑娘,还是不要将原肃的本名身份告知姑祖母的好。
周少宸想到这,并不与长公主再谈探花郎原肃,而是将话又引到了崔云岫身上,“姑祖母,可知那崔云岫当时并未死,而是被人救了。”
“什么,未死?”长公主惊诧道。
“是,虽不知是谁救了崔云岫,但她确实未死,恐是怕仇家追杀,她隐姓埋名在云岭山的一处道观里做了道姑。”
“道姑?”长公主愕然,转而又似想到什么,“你的意思是,是……那宋氏便是崔云岫的女儿?”
“不对,不对,”长公主说到这里,自己又否了,“年纪似不大对得上,且崔家被灭门那会,崔小姐成亲并没多少日子……”
“姑祖母,宋姑娘并非崔小姐之女,我得到的消息是,宋姑娘是崔小姐收养的孩子……”
“收养?难不成那宋姑娘嘴中所说的师傅便是崔云岫?”
长公主想起在天灵山初见宋真清时,宋真清不卑不亢的对她道:“我是被师傅收养的……”
竟还有这样一道机缘啊……
长公主颇有些心情复杂,想起崔家灭门之事中那些说不得道不明的背后真相,忽然叹了口气,“难为崔小姐了。”
“只是,”长公主又生了一丝狐疑,“她不会是回来查崔家灭门一案的吧?我可听说,她十分机巧,于破案一道上颇有心得。”
长公主言语慎重,神情也严肃了几分。
崔家的事无论是谁做的,都查不得,也经不起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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