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弦一笑,挑眉看她:“是吗?那我可就走了。”做起身欲走状,果见苏妙真慌慌拽住他的衣袖,道:“哥哥。”
苏问弦方气定神闲地坐回去,见她欲言又止,拧着帕子抱着书本犹犹豫豫地,摸了摸她的头,触到玉簪的冰冷,叹气道,“我们既是兄妹,你有什么不好对我讲得?”
苏妙真听他言语,知道自己不能迟疑下去,再怎么说,他俩是血浓于水的兄妹,现下也只有苏问弦有空闲还能时时往外头去,且他好歹要念一下她这六年来月月不落的心意。
便把书稿递过去,在苏问弦咦声翻看时,使眼色让绿意等人到花厅外候着,自己就眼巴巴地看着苏问弦面带奇色地翻着那本书,一边道:“哥哥估计也知道,江南许多大家才女时有出版诗集词集的,好比岳婷芳的《饮芳集》和柳妍妍的《绿柳集》,都赢了一时名声……我不比她们有才,但也想托哥哥把这本书拿出去印了。”
苏问弦一目十行,把这部名为《贞观术士录》的手本看了几页,见这竟是本小说。假托了唐朝背景,讲的是一傅家有三兄弟,都身怀异术进行各种历险的故事。里头的“术力”是一种奇特的能量,能让他们无中生有,飞天过海。有意思的是这三个兄弟总闹出些笑话,不过几页就把老成的活泼的机警的三兄弟形象勾画的栩栩如生。里头用词风趣,描写生动,没有一般话本的酸诗题词,第一回 就是三兄弟误用了术力被困在连环画里,奇趣无穷,竟比外头书坊的《红拂女》《搜神传》之类的小说还要有意思些。
苏妙真见苏问弦一脸兴味地翻看,心里暗自高兴。
她知道现在书坊流行的无非就是才子佳人,鬼神异闻……可她又不能真的写爱情小说,否则那就是思春,会败坏名声,只好选后一个题材。
为了不在书里露陷,她不知道在苏观河的书房里看了多少那种当下的神怪志异话本,看得都快会背了。无不是斩妖除魔啊报恩还情之类的,在她眼里不知道比前世的网络小说差了多少去了,故而斟酌字句,诸如把魔法师替为术士,还注意不在书里头犯禁犯忌,又得写得符合风土人情,折腾了许久,终于写这么一部话本来。
她曾想过要不要直接剽窃前世已有的魔幻或仙侠小说。后来觉得抄袭到底不好,不如自己天马行空地想出来一部,还能控制里头的人物思想与自己想要传达的言论一致,她也不至于愧疚。
苏问弦大致看了一会,猛地发现自己居然沉溺其中,立刻回神,抬头看向苏妙真,见她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连声问:“哥哥,你觉得这本书能出版吗?”
“这是你写的?”
苏妙真点头,“我不会写诗,但这种天马行空地故事我想的出,就写啦。”
苏问弦合上手本,凝视着苏妙真:“这故事很新鲜别致。你想托我拿到书坊去刊印售卖?”苏妙真见他言语里已有应下来的意思,连连点头,“对对,拜托哥哥了,挣来的钱哥哥六我四,这是我一番心意。只是哥哥,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要不我不知道该找谁,爹爹忙不说,我也怕他告诉娘,娘骂我不务正业。。”
苏问弦失笑:“我还缺你那点银子?可若是我不应下呢?”
苏妙真隐隐听别人提过,苏问弦的生母是江南某富甲一方的豪商爱女。又听他后半句,嘴角一僵,回视苏问弦探询的目光轻声道:“那我只好一求再求,把哥哥你给求烦了,说不得……”
苏问弦意味深长地笑道:“哦?你确定你有这个本事?”
苏妙真道:“我别的本事没有,歪缠人可是很厉害的,就好像,就好像每次妙娣姐诗会前都说不帮我作弊,可每次她最后还是给我捉刀了的……求求你了。”
亦或是再去寻了心腹下人做,到底这话本不仅仅是为了挣上几个银钱。她心里有了别的主意,但面上不显,知道他和王氏苏观河一般,多半吃她这小女儿状撒娇的这一套,倾身拽了下苏问弦的袖子,舍了面子轻声道:“哥哥,你就帮我一回……”
苏问弦见她狗腿得很,两掌合并连连拜来,好似她把他当法力无边的神佛在求,不由朗声大笑:“不过些许小事,哥哥应了,也不会告诉娘与父亲,只是你讲给四妹妹的……”
苏妙真急急道:“我讲给四姐姐的又是一个故事,和这个绝对不同,哥哥放心,她们不会知道这是我写的,对了哥哥,印的时候不要从咱们的家坊,放到外面的市坊售卖吧。”
她心里又把改制印刷术一事想了想,记得苏问弦明日便要去国子监,恐怕是来不及了,便把此事在心里暂且搁置下来,笑道,“哥哥你考虑过的这些问题我都想过了,妹妹绝不敢让别人晓得这话本出自女子之手……”
苏问弦看她一会儿,冉冉笑道:“你事先也知道不能留下任何行迹。”又翻了翻书册:“这里头无一点墨迹错字,行文从容如流水,你这是早有腹稿准备,而非一时兴起……”
“真真,你有这样的婉转心肠,看来爹娘说你傻,却错了。你只是没把聪明用在他们希望的地方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朝中后期有大家闺秀结诗出版刊印的。
第9章
苏问弦瞧她做成这桩心事极为兴奋,手舞足蹈地好不开心,也含笑不语,陪她聊了一会儿,老太太又派人传苏妙真去用饭。他晚上与苏观河一起要去投名帖宴饮,这也是在春闱前为他拉关系的一种做法,极为普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