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天坐起身来,望着傅绛仙又笑道,“你也是胆大包天,居然琢磨出来这几个主意,又是装病,又是请就没想过我不给你帮忙,你找谁去。”
傅绛仙冷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更不比一般的娇小姐,二门不出万事不管的。府里下人谁不怕我,想出门,套上车叫上奶妈子就能去亲戚家走动的,没什么拘束!到时候随便叫来一个门上的小子,一吓唬一打骂再给他许多钱,他不知究竟,稀里糊涂就办了。”
而且,若不是苏妙真说“傅云天交游甚广,门路颇多,办起这几件事来一定方便迅速”,她还不想找傅云天。平白无故地送出去一个丫鬟琴儿,还得帮着把许莲子请来,她这不成了拉皮条的老鸨么。
傅云天笑道:“那也比不得我来的方便,再说了。我也不想看你嫁给五皇子,你不知道,今日他纵马在街上横冲直撞,险些踩伤人又把晓飞阁砸得一团糟。这样的人,我看着实在不行。你若和他成婚,我们侯府在外人眼中就是和五皇子绑在一块的,总有许多不利。”
突地,听见侧间婢女翻身的声音,傅云天这才住了话,翻窗回房。
……
那几位给事中连夜上了奏本。他们合本弹劾五皇子当街纵马,强占财物,又弹劾顺天府尹助纣为虐,用逃欠官银的罪名把晓飞阁掌柜压入大牢。
这事立刻惊动了满朝文武,三皇子一派的人得了这么个把柄,立时不依不饶,接二连三地上本弹劾,拥立五皇子的大臣也上疏弹劾这几位给事中栽赃陷害,闹得不可开交。
按理来说因各部都忙着应对黄河汛情和开凿运河的事,此件小事该是扯皮几日,便不了了之了。且那晓飞阁的掌柜在冤狱里吃不住严刑拷打,本来都要自认倒霉认罪画押的,结果不知何人走露此事,撺掇着他上告。
那掌柜的有了希望,便拼死咬定,是顺天府尹为了一只百灵要逼杀人命。他儿子更壮了胆子,第三日就前往顺天府衙击鼓鸣冤,那日挤得人山人海,府尹一怒之下把人该套上枷锁一并收监了,看得围观民众是怨气沸腾。
京里更莫名其妙地从乞丐窝里开始流传起了几句歌谣,是什么“红线绿线 ,兜肚乱纤 ,红马绿马,兜肚乱剐 ,剐猪剐狗 ,百灵飞走,”“百灵声声叫,府尹连连要”“常将冷眼看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因着歌谣先从乞丐流民里唱出来的,便无处可访无人可抓,不过两日等贵妃和五皇子回过神来,这事已然传得沸沸扬扬,到了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的地步。
转眼便到了四月初二。苏妙真上午往家学去,画卯应付回来。
午间她在王氏处吃了晌饭,歇了午觉,听闻王氏往娘家去协理侄媳妇生产一事,得到掌灯才回来。就向教授琴棋画字的女夫子告假,并知会了于嬷嬷,推说不适。
她换了衣裳,装扮成男子模样,叫上苏全,二人熟门熟路地从角门转出府,往纪香阁去。
这几日她趁王氏没空,常做男子打扮过纪香阁来。又因她涂抹地黑不溜秋,说话也粗声粗气,让人一见认不出真身,渐渐地,宋大娘蓝湘哥哥等人也不惊骇了。
苏妙真独往里间坐了,招来那两个乞儿,他二人女孩叫凤儿,男孩儿叫来顺,不记得自己生辰年月,也不记得姓甚籍何。苏妙真见过他们,估摸着也超不过十五六岁,便让跟着她改姓苏。
她呷口茶,问道:“那歌谣的事可办了?”
凤儿来顺忙忙点头。苏妙真问:“没人晓得是从你们传出去的吧。”来顺道:“那哪里能,按姑娘的法子乔装过了,且京里的乞丐们多了去了,居无定所四处流荡,再无人晓得的。”
苏妙真甚喜,心道这舆论战总算起作用了。
便赏过他们两人些碎银子,又往柜台处看顾生意,让宋大娘先去歇息,同时嘱咐苏全往外头逛逛吃茶,一个时辰再来接她。
正拨着算盘,忽见两青年男子在店铺前下马,宽肩高大,样貌堂堂,看得路人探头探脑。
苏妙真模模糊糊看了一眼,不甚感兴趣,低头算账,忽见眼帘里,有两双男靴踏进店内。
第66章
傅云天拉着顾长清进了这纪香阁,只觉得别别扭扭,顾长清也颇为不自在,咳一声退到门边,往外张望,不肯再进。
傅云天暗骂一声“没义气”,便走到柜上,问那正低头看账的掌柜道:“你们这是不是有什么神仙玉女水……”
傅云天出这趟门很不情愿,因着傅绛仙装病装得像,傅夫人傅侯爷千依百顺的,傅绛仙借机便吆五喝六地指使他办这办那,傅云天自己是共犯,不能戳穿,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傅绛仙得寸进尺,甚至让他来这什么纪香阁买胭脂水粉,说是苏家的五姑娘荐过的。
傅云天从未经手过这些妇人姑娘们的玩意儿,心恨那苏家五姑娘没事找事,又烦傅绛仙假爹娘之威胁迫他,就扯了休沐的顾长清相伴,一同来棋盘街,找纪香阁。
见那掌柜猛地抬起头,先把傅云天好一会儿打量,露出一种惊讶神色。傅云天还以为与此人相识,便也放眼瞧过去,这掌柜的身量矮小,穿着立襟衫儿,是个少年人。
面目黢黑,眉毛浓黑歪扭,又逆着光,傅云天便辨不出五官,唯独那双眼睛水汪汪的,正微微眯着,上下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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