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娉娉正是如坠冰窖的时候,忽听得“赵傅等诰命没来”,立时镇静几分。是了,这会儿诰命们都在前头看戏呢,一时半会儿绝赶不来。何况,她便是被戳穿了,又有什么可怕的,自己完全可以咬死了不认账,这苏妙真又能拿她如何?
公堂上审案,也还得要个犯人的口供,问个作案的情由,何况这里!
柳娉娉心中一定,只滚了泪下来,“我奶娘究竟做了什么,我再不知的……再说,我有什么动机呢,我何苦要害苏姑娘的性命,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难道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可以嫁进赵府了?难道害了五姑娘的性命,我就能当正妻了?”
轩榭内众人被她反问地都是一愣。
谁料,一直在旁不出声的苏妙真,这会儿却噗嗤一笑。她笑得浅浅淡淡,抚着手中檀香木折扇,又拂过身上大红团纱对襟衫儿上不存在的灰尘,柔下声来,
“柳姑娘,你说你不知道自己能嫁进赵府,也没有做下此事的动机,却是在骗我。你早已与赵公子有了私情,当我不知么。”
“让我猜猜,你当然晓得以你身份做不了赵公子的正妻,所以我嫁进赵府一事,你挡不了。而事实上,你也的的确确没想过害我性命,打的主意只是想等那秋千断了,我摔在石子儿上,磕破容貌就好——”
“到底在你眼里,我琴棋书画皆不如你,又是个喝玫瑰点茶都要加樱桃干的大俗人,赵公子可不会喜欢我这样的性情。偏偏,我有一张绝色的脸,让你不得不防。”
“而我若没了这张脸,那境况自然不同。你与赵公子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你的容色也是少见的好,日后我过门,自然无法跟你争宠。”
苏妙真喟然一叹,“所以秋千架下洒落的才会是一些石子儿。柳姑娘,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呢?”
柳娉娉不意苏妙真把自己的心思猜得如此之准。她当时左思右想,知道苏妙真嫁入赵府是势在必行,自己阻挡不了,只能在别处下功夫。恰好让她晓得了苏妙真贪玩爱打秋千,而柳娉娉又记得,因着她的两个堂姐,某年春昼挽着手打立秋千,结果一个从秋千上跌下来被抓了身子喜,一个磕破了相,她便有了主意。
可,可……柳娉娉身子一晃,将手中绣帕抓得死紧,“你胡说!我和越北哥从无私情!五姑娘,表哥要先纳我进门,全是因为我娘性命垂危。她怕她老人家一过世,便是三年的孝,才托了舅母尽早聘了我进门……想来你是以为表哥心里有我,才要先纳妾,最后心生嫉妒,以至于现在血口喷人,污蔑与我。可苏五姑娘,我真的……”
话没说完,却听苏妙真打断。“柳姑娘,你母亲真的性命垂危么?初十那天,养生堂的大夫从赵府回来后说,你娘亲脉象虽杂乱虚浮,却也还有几年好活,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娘亲觉得我名声坏了,是个天赐良机,正好可以撺掇着赵夫人先为赵公子纳妾?而你们又怕赵夫人不答应,才故意装病,就为了让赵夫人相信你娘亲的确行将就木,她必须得搭把手,完了你娘的心愿?”
柳娉娉骤然变色,赵盼藕亦是大惊失色,“原来那李大夫竟是伯府人,我向娘引荐时还真不知道呢。”
“除了这处,你说你与赵公子别无私情,却也在说谎……”
苏妙真还没说完,傅绛仙跳将起来,“好会装相的贱人!这会儿还敢信口开河,颠倒黑白?!三清观打醮那次,我和苏妙真走错路到了七真殿,在殿外听得清清楚楚,你和赵越北在里面互许终身,更逼得赵越北立下重誓。我可还记得,什么‘此生不负,若让你有秋扇见捐之悲,他赵鹰飞日后定不得好死’!更不要说那七真殿外散落的一地瓜子核桃了,你以为是道童落下的么,贱人!”
“这会儿倒来装无辜,装贞洁,打量天下没人知道你的丑事么?!”
乐水榭内霎时一静,静悄悄到连根针都能听得见,众人皆不由自主地扭过头,齐齐看向柳娉娉,脸上带出惊诧鄙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太讨厌写宅斗了,这应该是本文倒数第二件宅斗。哼哼。
以及,后天早上八点更哈。
第102章
赵盼藕再度“哎呀”一声,“鹰飞是我哥的表字,京中赵家没多少亲友,少有人晓得,更别说你一个内宅女儿,从何得知——”她话不说完,敲了敲脑门,咬死了唇,只连连叹气,“这事儿弄得……”
众人俱都恍然大悟,面面相觑。既然赵家在京里的相熟亲友并不多,而知道赵越北表字的人屈指可数,那如今傅绛仙却一口断出赵越北的表字,想来总是在三清观听到了些什么……
柳娉娉慌乱至极,只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脑子里冲,魂飞魄散,她磕磕巴巴嚷了出来,“我和越北哥是,是两情相悦……可那秋千与我毫无关系,苏姑娘不要诬陷于我……”
“哟,这会儿承认了。”傅绛仙凤眼一提,声腔一开,骂得越发兴起,“你和那赵鹰飞在道门净地私会,当时就把我恶心得要去上禀诸位诰命,还是苏妙真把我死死拉住,只说这事一旦揭出,你便不好做人,轻则染病,重则丧身!我那时候不依不饶,她为了让我答应保密,还许诺替我做一件极为难的事儿,她这样的人,你这会儿也配说她嫉妒你?污蔑你?”
傅绛仙恨恨地呸了一声,“没廉耻的下贱货色,可知若不是她,你的丑事早满京飞了,死也没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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