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答应了赵越北暂且把这黄了的婚事再按上两个月,赵苏两家的退婚便只是私下签了文书,找了中人做了见证,只等时机合适再把事情公之于众。
六月很快到了,一进三伏日,天气越发炎热,苏妙真镇日无事可做,人又犯懒,只是虚虚应付着家学,别的时候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
苏观河与王氏替她退婚后唉声叹气了许久。苏妙真趁机提着要去顺承门外看锦衣卫洗象,王氏苏观河无有不依,见她想散心,哪有不愿意,忙点了人陪着去顺承门外逛了一圈,倒让苏妙真落得自在。
而过了三伏日,苏问弦请开武举的折子拟好了,便送进内廷。很快在朝野上下引起了大争论,文官们大多没有反对的,武官贵勋们如炸了锅一般,雪化般多的折子递了进去……
或说这损了太宗对武将们的皇恩,或说这文武二科相差甚远,就是开了武举,也不一定管用……
尤以蓟辽总督反对得最为激烈,听说是因为蓟辽总督出身大族,子侄甚多,指望着能一直绵延荣华富贵,而一旦开武举,高级将领若从武举里选拔的人才培养,蓟辽总督府的庸碌无为的子子孙孙们,那便难有出头之日。
这要不要开武举的辩论持续了一个多月,争得极是厉害,各部都牵涉进去,就连用事刑部的苏观河都写了几道折子,斟酌着附议开武举——好在一到七月,宣大总督的折子从边关送来,里头和镇远侯的态度差不离,都认为武举之事势在必行,如反对者,多是“为私利而忘大义……”
乾元帝的态度由此明朗起来,连着开朝时在文武百官的面前赞了他二人三四次,大伙儿便估摸出这本来是乾元帝的意思,再有阁臣及吏部尚书等六部尚书的进奏附议,这事就一锤定音地落了下来。
乾元帝特地还嘉许了提议此事的苏问弦,准他不必继续观政下去,直接让吏部给他在兵部补了实缺,七月一过,便开始历练。
七月七,女儿节,京中有俗出嫁女儿可以回门一趟,苏妙娣提前使人递了信,快晌午时要回来坐一趟。
苏妙真起了大早,仍是被入伏后的暑热憋闷得不行,穿了一身水蓝色的竹纱衣裙,进到书房,练了几笔字等苏妙娣回来。
雕窗大开,起先还热浪滚滚,热得苏妙真发昏,没一会儿,风吹得庭中松摇竹撼,天边滚来一团浓云,似要大下暴雨,她搁下笔,对敲门进来的蓝湘绿意二人笑道,“总算要落雨了,京里这都好久没见着水滴了。”
又有些发愁,“这一下大雨就不便出行,也不晓得姐姐还回不回门了,更不知魏国公府的人会不会拦着。”
蓝湘服侍着她添了一件绛色外衫,一壁整着娇贵潞绸衣衫上的褶皱,一壁笑道,“二姑娘惦记娘家,上回出嫁第三天归宁,我瞧着二姑娘真是红晕满面,猜都猜得出来在魏国公府过得顺心如意,又听于二家的说,二姑娘一进门,就很得姑爷欢心,又把上下摸了个清楚,讨得国公府的老太太和魏国公喜欢,掌了理家的权,这会儿说要回来,魏国公的人不带拦的。”
绿意拿了几把泸州桐油纸伞过来,也笑嘻嘻地附和道,“谁说不是,二姑娘看着温婉,主意手段可多着呢,姑娘就别操这个心了,今儿女儿节,文家不是下了帖子,请姑娘过去上彩楼乞巧么?”
天际边阴云密布,风势越来越大,带挈着窗扇嘎吱嘎吱作响,天色也暗沉下来。平安院的丫鬟们见要落雨,出来看热闹的,收拾院内杂物的,一时间廊下院中都叽叽喳喳成一片。
苏妙真掂量挑了一把墨竹六十四骨的油纸伞,趁着没落雨,和蓝湘绿意二人往上房走,“上回我悄悄问过她,姐夫为人如何,姐姐没说话,只是垂了眼笑,春杏倒抢着说话——原来姐夫和姐姐极为相契,成婚的次日早上还效仿张敞画眉……”
“都说出嫁不如在家时,我一直替姐姐悬着心,现在见得她过得如意,我也放心了……”见蓝湘赞同点头,绿意却皱起眉来,脱口而出,“二姑娘命中福禄深厚,姻缘自然如意,姑娘你可如何,我瞧那钱……”
话没说完,被撑着伞的蓝湘悄悄扯了下衣袖,绿意方住口不言语,望着只恨恨道,“便宜了柳家那个没心肝的东西……”
苏妙真见得她二人都激愤不平,哑然失笑,想说点什么宽慰下,但话到嘴边却也无从说起,含含糊糊道,“我不忧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就有哪家的好儿郎愿意上门求娶呢,再说了,哥哥他如今声名大振,愿意和我们伯府结亲的数不胜数,我肯定也能沾点光……”
因提起苏问弦,苏妙真不免又有些心虚。过半个月顾长清若如约上门求娶,苏问弦自会明白她拖着不应承下和钱季江的婚事是何原因,别人或许会猜她是出于女儿家的羞赧,苏问弦却不好骗……
稀稀疏疏的雨点打了下来,雨水汇集成线,自油纸伞滴滴沥沥连了下来,抢在雨势变大之前,苏妙真三步两步进到上房,负责打帘子的小丫鬟忙揉了朦胧睡眼,站起见礼。
苏妙真收了伞,发愁日后怎么在苏问弦处圆谎,沉思间只听轰的一声雷响,温吞稀疏的小雨在顷刻间变成吞没万物的暴雨,白雨跳珠一般,苏妙真伸手在廊檐下探了探,正房里屋王氏的声音传来,“是娣儿到了?”
“是我。”苏妙真哎了一声做应,自己掀了帘子,便要进去,忽听小丫鬟“啊”的一声,伸手指着院外,面有喜色,苏妙真回身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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