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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婉玉点头:“谁说不是,苏州今年下雨的次数比往年少太多,这么弄下去,田也不好种了。织布纺纱也没桑麻可用……你在扬州那一月,扬州可下雨了?”
    苏妙真想了想,迟疑道:“好像就一次。”
    她上月在扬州接二连三地遇事,居然没注意天气,现在想来,可不都是连日不绝的艳阳天么。苏妙真默默沉思,也不知湖广情形如何。“苏湖熟,天下足”。眼下苏州多种桑麻,产粮重地已然到了湖广,若湖广也不下雨……苏妙真蹙眉,轻轻撂下牙著。
    这头文婉玉与苏妙真在正房说着话,那头宁祯扬匆匆进到藏珠院的临水凉亭。婢女们见得他来,慌忙在亭内汉白玉石桌上摆下节令吃食,捧酒烹茶,打扇拂风。
    宁禄抹着汗道:“老王爷是这么交代的,让世子爷给珉王写封信去,劝着珉王殿下早早安生点儿,别再闹了,听说湖广巡抚三月里连着去了两次荆州……眼下扬州漕私的事儿已然要牵扯到蓟辽总督,皇上大怒,连带着宣大总督呈回京的奏折上都被皇上御批骂了几句——珉王再在湖广闹下去,等皇上回过神来一看,不止他自己倒霉,其他宗室也要跟着被牵连。
    “那去年迁升的都给事中的齐言,可不就上了好几道折子,说不能再给藩王们赐田,还要弄什么‘万世不易之规’来限制宗藩。”宁禄唉声叹气:“宗藩的日子已经不好过了,居然还要再限制……”
    大顺的宗室里能称亲王的藩王,论起来也没剩几个,高宗斩杀了不少;后来先帝晚年时因诸子争位而大起疑心,也削了一批;等到乾元帝登基,更褫夺了洛阳、成都、开封、长沙四处膏腴之地的藩王。故眼下就剩下蓟州肃王,荆州珉王,与苏州吴王等几位藩王。
    吴王府因有拥立之功,乾元帝也甚为厚遇,不仅赐下子粒田千顷,甚至一些要事也会委给老吴王或宁祯扬,更给了上呈密疏的权,用以检举、禀明与建言要事——换言之,就是由吴王府监察江南富庶之地的动静。
    宁祯扬看着亭下盛开的川锦蜀客,徐徐颔首。
    皇叔乾元帝自幼不得先帝宠爱,早早封作楚王就藩武昌,心性冷淡少情。后来阴差阳错、百忍成金地做了天子,却也更添了多疑的心病。故而他父亲老吴王虽得了厚遇,却越发如履薄冰。
    老吴王自打乾元九年起就常居道观,炼丹修道,不问外事。当然,这不过是保全吴王府的折中之法,私下里宁祯扬与老吴王仍常就政事往来通信。
    荆州府的珉王因与乾元帝是亲生兄弟,故而珉王受到的天恩最隆,又因荆州远离京城,眼下珉王越发放纵肆意,强占土地,惹得民怨沸腾。
    “我和珉王虽是年岁相仿,又在一起进学过几年,但他未必听我的劝。”宁祯扬微微沉脸。
    宁禄为难道:“王爷说那也得提前劝一声,日后就是出什么差错,皇上也不至于迁怒到咱们府上”
    宁祯扬冷哼一声,用镶银牙著夹起一方榆钱糕,盯着定窑白瓷底三彩釉长托盘里头的纹样儿,吃了半块:“眼下满朝野都看着扬州府,连苏州都管不上,一时半会儿更注意不到湖广去。”
    宁禄提起白瓷注壶,斟了半银盅儿的东阳酒,道:“那倒是,钦差、总漕都还在扬州没走人呢。这案子越查越深,拔起萝卜带出泥,总商汪家被扯进去,汪家的女儿可嫁了蓟辽总督的儿子……话说回来,苏运同年前就不该在苏州盘桓了一个月,他要是早点回扬州盯着,就不至于有如今的事儿了,而扬州的事,没个两三月,怕也难以查清。”
    初夏的暑光扑面而来,宁祯扬眯起眼,“珉王喜好南曲,你让人留心一些貌美优伶,到时给他送去——对他那个人,枕头风最是管用。”
    他吃了那半银盅儿东阳酒,又道:“就算扬州的事儿了结,也该轮到苏州热闹热闹,珉王那里不急于一时,你慢慢查访就是,先办织造这边的事。”
    宁禄忙得点头称是,然后又笑:“二月里奴才看着顾主事只知道陪着苏安人到处游冶,还以为顾主事不打算对付高织造了——幸亏世子爷英明,逼得高织造没法卖山东的田庄,更没法收放出去的印子钱——他这才不得不在机户身上抽钱去填钞关上的亏空,进而惹得苏州城里怨声载道,最终让顾主事坐不住。”
    宁祯扬冷冷一笑:“宁臻达如今安分,若不借着此事揭开他母舅收受贿赂,再想折损他和贵妃的人马,那就是‘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宁禄听出来宁祯扬提起五皇子宁臻达时仍有着阴寒切齿,暗暗心道:那年南苑的事儿居然让他们世子爷记恨到现在,不过也对,五皇子借着世子爷的手去害七皇子宁臻睿,差点没把世子爷和吴王府拖下水……
    可眼下高织造也递折子要弹劾顾主事,世子爷就不担心自己好友反受牵连——好歹世子和顾主事也是从小认识了。
    宁禄莫名其妙地有些发憷,苏州城也安生不了多久了。忽地记起一事,不由脱口而出:“这也太不走运了。”
    宁祯扬瞥他一眼,问了句:“怎么?”
    宁禄本不欲提起,但见宁祯扬神色淡淡,也不敢隐瞒,便道:“奴才是在想,扬州有苏安人的哥哥、苏州有苏安人的夫君,湖广又有苏安人的父母,这三个地儿都不太平,苏安人今年可不有得提心吊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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