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敢如此看不起他,更为了一个下九流的戏子跟他直接翻脸,甚至威胁他……
宁祯扬怒不可遏,倏地转脸直视这女子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才要买下那个戏子?你以为我宁祯扬就是只知好色的酒囊饭袋?”
他吁了口气,冷笑,“苏妙真,你也太不识抬举,不识好歹!”
宁祯扬见得眼前女子闻言一怔,点漆星眸里似有不解,被她纤手持握的海棠缂丝纨扇更是脱落垂地,他待要相言,但听“咔嚓”一声,掌心传来阵阵刺痛。
低目一看,原来是他手中内廷所制、千金难买墨竹骨扇乍然断裂。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刺痛骤然激醒,冷笑三声。抬眼,凝视着身边触手可及的女子,半晌,他沉沉道:“你大可放心,不过一凡桃俗李,还不配进我吴王府!”
见她登时雀跃地睁大眼睛,面露惊喜,可顷刻间又转为质疑。宁祯扬绷紧嘴唇,强抑中烧怒火,深深望这女子一眼,便拂袖而去。
他一面大步往游廊处走去,一面大声喝道:“宁禄,给我滚出来!”瞧见宁禄慌慌张张地从某一拐角跑了出来,他粗重地喘了一口气,怒道:“今日世子妃身子不适,顾夫人多留无益,立即差人送顾夫人回府!”
宁禄早在他二人提起“安平居士”时就心知不好,赶紧躲到一边,以免被他二人牵连。此刻见得素来尔雅温文、谦和待下的世子爷火冒三丈,登时悄悄扭头看了眼那凉亭里站着的苏妙真,暗暗叫苦:果然是天生的死对头,说不了两句就要翻脸。
又暗暗心悸自己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这顾夫人居然就是安平居士,这实在也太骇人听闻!难怪他们世子爷厌烦顾夫人,这哪里是大家女子该有的行为举止。她不思悔改也便罢了,居然还和世子爷僵持起来,就不怕捅到顾主事那里被顾主事休妻?
宁禄边想边小心翼翼跟在宁祯扬身后,一瞧见几个寻人的婢女,忙把人拉住,边走边如此这般地交代她们,让她们去凉亭接苏妙真再赶紧送客,那几个婢女见前头走着的宁祯扬是个勃然大怒的模样,都巴不得早点离开,一听完他的吩咐,即刻一溜烟跑向凉亭。
宁禄抹着汗正要向宁祯扬回报一二,忽听宁祯扬冷声道:“把小藕官从名单上去掉,暂且不急着送人,让珉王在荆州再乐上一段时间——”宁祯扬低下声,似在冷笑,“这样的不识好歹,孤何必替此人打算……”
宁禄没听明白,随即又听宁祯扬沉声道:“赶紧把织造衙门的事办了,顾长清最多三日就到苏州。”
第151章
却说苏妙真,被王府婢女引出凉亭送至鹿轩,文婉玉正在差人去寻她。而黄莺翠柳也都是一脸焦急,一见得她来,俱都松一口气,拉这苏妙真左问右问。苏妙真眼瞅见小藕官已然不在鹿轩,正急急想让人把小藕官给送回来,忽地瞧见宁禄走到鹿轩廊下,但不进来,招呼人把惊魂未定的小藕官送入内。
小藕官先前在退室面见宁祯扬时,已然揣摩出几分意思,她虽有心抗命,但因着一来宁祯扬没有明说,更提了“荆州府”三个字,小藕官疑心他并非要真的纳自己为妾;二来宁祯扬乃一地藩王世子,不似盐商官员能顾忌一二,不管宁祯扬究竟作何打算,她一个戏子却是毫无办法,而苏安人她再出身勋贵大族,也比不上宗室天潢贵胄。
当时便只是心急如焚,甚至打算勉强应下,再连夜离开苏州。此刻被送到苏妙真跟前,又听得宁禄向前道:“苏安人,这藕官姑娘,世子爷吩咐过,由您带出王府。”登时心中一轻,晓得多半是苏安人使了什么法儿,消了宁祯扬没有宣之于口的打算。
苏妙真亦是如此。她回来没见着小藕官还以为宁祯扬出尔反尔,此刻听出宁禄言下之意,便明白小藕官暂时是绝不用进吴王府了,当即定住心神,谢了宁禄几句。宁禄躬身道:“世子爷也吩咐过,苏安人若是别无他事,就可以即刻回府了。鹿轩外备了凉轿、王府外侯了马车——世子妃身子重,需要静养,受不得吵嚷……”
这逐客令明白清楚,苏妙真哪有听不懂的。应了几声。文婉玉却是眉头一皱,道:“我身子还好,且妙真也不是个吵闹的人。宁禄,且托你回去禀报世子。让她在府里陪我到傍晚看完灯戏再回……”
“别了——”苏妙真赶紧叫停要出去回话的宁禄。宁禄本就不愿去传这个话,若非是亲口吩咐他的是文婉玉,他多半要阳奉阴违,提也不提在外头绕个一圈就直接回来推说世子爷已经拒绝了。此刻见得苏妙真识相,当即也徘徊在鹿轩廊下,拿出副犹豫模样。
苏妙真虽厌恶宁祯扬,但绝不愿因为她自己而让文婉玉夫妻失和。否则她先前也不会忍受了宁祯扬三番四次的出言讥讽。今日和他撕破脸,不过是一方面痛恨宁祯扬贪花好色对不住文婉玉,一方面厌烦他屡屡拿“妇德”来压她,另一方面则是忧心小藕官太过刚直得罪他反被发落,这才情急之下,与宁祯扬针锋相对互怼起来。
宁祯扬再怎么不好,眼下却还是文婉玉的夫君,此地又没有离婚一说,她已然彻底得罪了宁祯扬,难不成还害得文婉玉也惹宁祯扬不快。
便趁空对文婉玉悄声解释了几句,快速而模糊带过她与宁祯扬在凉亭处的大吵一架,最后附耳对她道:“总之,被我规劝之后——小藕官她不用进吴王府做妾,你且安心好好养胎——也别为小藕官的事仍心存芥蒂。你们世子本就是一时兴起,过几日撂开手,小藕官长什么模样他都记不住了……但我和你们世子爷眼下是两看两相厌,短时间内我也不能上门来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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