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将手中牙牌匕首同时掷出,一道弧线划过,众人见得敖力单手接住,都是暗暗叫好,又听苏妙真口中什么“内廷”“巡抚”,早是一惊一叹,心知苏妙真多半有些来头。那管事老者更加眼毒,早认出牙牌确为巡抚衙门的物十,就忙欣喜不迭地指了几个小厮,让陪着敖力去了。一时间又让拿椅子,请苏妙真往粥棚边上去坐,细细叙话。
苏妙真推拒了谭家丫鬟送上来的麦茶,瞅着那谭家姑娘给流民们挥勺打粥饭,心中暗暗叫好。片刻的功夫,那谭家姑娘忙完了手头上的人,便走到苏妙真这边,许是这谭家姑娘见她年小,仍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并不避讳,便也落座,和苏妙真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起话来。
苏妙真见她旁敲侧击地问了些自己和湖广巡抚的关系,但只要逢苏妙真略有迟疑,这谭家姑娘便恰到好处地转开话题,既蕙质兰心,且温柔如水。又见这谭家姑娘腰杆挺直,如天鹅般宛然优美,更言辞文雅,行动妥帖,提及逃荒流民时满是叹息同情,但却并非居高临下的怜悯,便越发欣赏佩服其人。
暗暗心道:这谭姑娘倒是一流的气度,比苏妙娣也不差半分,甚至言行举止间更有一股卓然之意,婉柔不失刚强,比苏妙娣隐隐有超越之处。不说别的,大户女子纵有愿出银子做善事的,像她这般尽心竭力事必躬亲地却也极少,更不要提亲自接触流民,给他们发放粥饭,怕早闻到这些人身上的汗臭味就避之不及。
两人说了回话,苏妙真正客气着再度推了茶水,瞧见敖力一干人等从外头进到粥棚,已然是办完差使了。
便起身告辞,忽地想起一事,扭头笑道:“对了谭姐姐,这粥棚欲要救济灾民,而不是便宜了游手好闲的人,那煮饭时可掺一点淘洗过的沙砾石子——最好还是弄成稀薄粥汤,虽未必能杜绝旁人来贪占便宜,但也能最大限度地赶走滥竽充数之人……”
话音甫落,谭家姑娘便呀了一声,欣喜一拜,急急道谢,苏妙真忙得回礼。两人相让片刻,苏妙真听她都说出了欲要款待之语,就赶紧借口有事溜走,与敖力一同出去,再度往街道上闲逛。
两人按计划在路边吃了点馄饨,就出城去往河边不远的田垄上查看粮食作物。城外日轮当午,一望无际的田野里麦苗怏怏,但终究比来路上所见的焦禾遍野要强上许多。
苏妙真看着往来担水浇灌田苗的农夫农妇们,又瞅向远处官道上疾驰而来的几匹骏马,见那些人乃武人打扮,心中一奇,继而略一沉吟,大致明白多半是都指挥使应苏观河的请,送了手下人来指挥震住那五百兵甲。
正瞅着,因听到敖力回话到某处,忙转身,撩开笠帽前新挂上的挡光纱,惊异道:“谭家就那么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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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OK,昨天的补上了,让我接着写今天的吧。不敢随便许时间,也许今晚11点?
第172章
敖力道:“正是,据说这谭家独女因着守孝,到了二十多还没许亲,但针黹女红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德容言功又好,故而祁大粮商家的少爷就极为中意她,祁大粮商,据说和京里的吏部尚书有点来往……谭姑娘侍亲至孝,更是襄阳城内数一数二的乐善好施,故而城内人都赞她是观音菩萨下凡。”
苏妙真微微点头,越发钦敬那谭姑娘,不由道:“她这女子,倒实在让人自惭形秽。”
敖力听了,道:“姑——少爷何必自谦,小的瞧着那谭姑娘也比不过少爷。不说家世相貌这些外在的东西,单讲心地,少爷就是天下少有的至善——更别说还是少爷拿出了‘鬼神福报,恐吓打压,兼拉拢许官’这三主意,将那几个大粮商给迅速劝动,这又是件大功德……若说她是观音菩萨下凡,少爷就是,就是西天佛——不对,西天佛祖也不是女子,那就是——”
苏妙真正揣度着回去跟苏观河说一说,灾后多给谭家一些名望好处,最好谋个不错的官衔,以报答谭家最先响应借粮的恩情。忽听得敖力把她好一阵夸,更绞尽脑汁地寻个比观音菩萨更大的仙佛来比她,不由大笑起来。
“哪里是我一个人的功德,那装神弄鬼扮算命先生和观音菩萨的活儿可是你去帮着干的……而能借许官荐官拉拢住那几个粮商,也是仗着爹爹他这巡抚大人的权势!至于恐吓打压嘛,也是亏了爹爹跟湖广行省的都指挥使大人说了一声,早早借了五百精兵过来……”
“否则我一个无官无权的平民,能办什么?再说回来,我没亲自动手不说,这些法子也并非我独创,要知道可是我前世——前时站在巨人肩膀上学到的……敖力,倒看不出你如今倒挺会拍马屁了,这可不成——学坏了学坏了……”
敖力被她连嚷几句“学坏了”,登时满脸臊红,急声辩道:“我不是拍马屁,我真这么想……”
苏妙真见敖力大窘,连自称都换了,笑得越发直不起腰,,心道敖力素来沉静话少,倒难为他想出这么些吹捧之辞来,脚底踩得土一松,登时一头滑倒进路边的田地里,摔得一身狼藉。
苏妙真仓皇爬起,嘟嘟囔囔地拍着身上泥土,忽见得衣袍上沾了某物,登时心中一沉。敖力只见她转身又跳进田里,正一惊,却见苏妙真徒手刨地,正翻看着什么,敖力忙上前去看,待见到庄稼地里被翻开的土时,也是脸色一变,愣在当场道:“蝗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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