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两声道:“第三,若不是你真约了谭家姑娘年下同游金陵,我前段时间又打听到——我也不必急着现在过来。”
又摇头道:“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明白,明日后日我在桃叶渡的聚香楼等你,你若没法出门,派个最心腹丫鬟的来也是一样……总之,你不能去见那谭家姑娘,更不能把她请到顾家,让她跟陈玫见上面!”
苏妙真听得糊里糊涂,定定地瞅着赵越北,紧抿着唇不说话。
赵越北见她情形,晓得她并没信他,咬咬牙道:“顾夫人,你可记得我那姑表妹妹陈芍,她琴棋书画无不超绝,说是早已身亡,可……可我发现她和谭家姑娘大有渊源,那顾家人和顾长清若是知道……”
见她听到“顾长清”三字时脸色立即一白,赵越北不免心中微微一痛,但听得车轮声停,他只能按住翻腾心神,换了称呼竭力柔下声道:“苗小兄弟你想想,你我也是有过命的交情了……”
“更不要说你于我有恩,我只有望着你过得好的,又何尝会骗你害你?”
“你得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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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真跌跌撞撞地进到成山伯府,心中发凉,浑身颤抖。她草草安排了扫房悬影等事,匆匆赏了守宅的几家陪房,又急急遣人去谭家再度送信,便软倒在红木圈椅中发颤。
她头痛欲裂,足足怔上了整整一天,也没用午饭,在伯府老宅待到申时降临,才被下人提醒,乘车前往平江伯府,去接陈玫。
她也没心思带陈玫去逛秦淮河边的绸缎绣品庄、脂粉铺子和珠宝首饰店,推说不适,两人就直接回到顾家老宅。闷在房里到了掌灯时分,去正房陪着朱氏点景用过晚饭,也不借着晚课讨好朱氏,便称头痛退出。
她想不通金陵的陈芍怎么会和襄阳的谭玉容有关系;又想不明白自己是否得遣人去见赵越北;同时又不住自问,若陈芍真的没死,自己该当如何——
苏妙真这边犹在心神恍惚间,那边陈玫却过来问安,掀了暖帘进到内室。苏妙真坐起身,靠在床头请陈玫落座:“妹妹怎么来了?”
陈玫瞅着她的脸色,笑道:“下午回来时,我在马车里看嫂嫂心神不宁,神色与往日有异,就觉不太对劲,但当时见嫂嫂一句话都没说,便没好意思问的。方才在母亲那里又听说嫂嫂没用晚饭,我就往厨房做了点开胃粥饭,嫂嫂好歹给点面子。”
说着,陈玫身后的丫鬟便轻轻揭开了梅兰竹菊剔红攒盒的盒盖子,陈玫端出碗筷杯碟,见苏妙真摆手拒绝,面上浮出几分懊丧,轻声问道:“嫂嫂敢是想着卫家姐姐即将成了陈家人,就连带着也不喜离娘么?”
顿了顿,陈玫抽出帕子慢慢擦拭着眼角,啜泣道:“卫家姐姐之前诋毁嫂嫂和赵参将有私,离间了长清哥哥和嫂嫂的感情,确乎可恨,但离娘已是半个顾家人。但嫂嫂若——那我便不打扰……”说着,便要告辞离去。
“我真没事,就是今儿在伯府老宅受了风,吹得头痛懒怠说话吃饭,捂上一晚上就好了”苏妙真勉强挤出个笑容,伸手拉住陈玫,解释了几句,陈玫方又破涕为笑回转坐下。
苏妙真着实没胃口。但她一想到陈玫乃陈芍亲手带大的妹妹,自己似有了陈芍的消息,却因私心无法明说,便觉极不自在,又不好开口赶人,也没法再推拒,吃了几口粥菜。
突地,陈玫一拍脑袋,一面从袖中拿一样东西,一面笑道:“差点忘了,我来是要还嫂嫂这个的。”她打开手中绣帕,上头包裹的乃是苏妙真今日所用的一枝凤翘垂珠蜂蝶戏花步摇金钗。
陈玫玩笑道:“嫂嫂怎么这般不经心,这样好成色的金钗居然也丢三落四地差点弄不见?这幸而是离娘拾到了,若换了别人。或许都不想还了呢。”
又道:“嫂嫂先前下车下得急,我在车厢榻下拾起这金钗后,本想追着还给嫂嫂的,结果半路上又被母亲叫去,一时就忘记了,现在物归原主。”
苏妙真连忙接过,她本因没找到这枝金钗而怀疑是被赵越北拾取,进而又疑心赵越北心思不正,便为要不要去见他而再三犹豫。如今见得是被陈玫捡走,当即就长长舒了口气,接了过来,连声致谢。
陈玫盯着看了她一会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笑道:“那嫂嫂多休息,离娘就不打扰了。”说着,便挑帘自去了。
次日一早,苏妙真又是天没亮就起身,强忍着烦乱难受去朱氏跟前立规矩。用完早饭,朱氏去念经礼佛,她在房内呆坐了半日,直到近午时分,终是下定决心。
她亲去三房见了顾三叔母,禀说要往成山伯府去一趟——朱氏不过问外务,顾三叔母如今也不做长房的主,只是走个过场,又正忙着教几个女儿看账本,当时便允了。
苏妙真叫上蓝湘翠柳黄莺,又叫了陪嫁过来的三个婆子,就独自乘车,径直往文庙老宅处去。待到了成山伯府,苏妙真差遣守宅陪房们各去做事,自个儿称要在房中歇息,和蓝湘翠柳黄莺匆匆讲明其中缘故,就换了翠柳的衣裳,让她留守,戴上眼纱,领着另外两人前往桃叶渡聚香楼。
桃叶渡位于位于秦淮河与青溪水道交汇合流处,南起贡院街东,北至淮清桥西,繁华热闹,河舫往来如梭,灯船萧鼓不绝。
河面对岸是连绵成片的秦淮河河房,俱是酒亭茶肆行院歌楼。这聚香楼不过是个三层茶楼,虽地处繁华,但称不上宾客如云,且因近年关,出来玩乐的人也比往常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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