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清失笑:“我跟平姑娘从没见过面,何况当初也是两家长辈有意,怎么也算不上‘喜欢’。真真,你这飞醋吃起来,简直半点理都不讲,果然还是个心眼儿窄的小姑娘么……”
见苏妙真嘴撅得老远,他闷笑不已,低下头连连亲她,道:“看来这艳福也不是谁都能消受,外头人人羡慕我有你这样的娇妻,可谁晓得我背后受了多少闲气,磨练多久的忍性?”
苏妙真痒得咯咯直笑,却见顾长清微微叹气,抚着她的脸慢慢道:“出门走动这事也便罢了。你一贯爱俏。如今来了山东,竟然连脂粉钗环都得省着用——我看到那些被封起来的妆奁匣子和衣裳箱笼……真真,爱美本是女子天性,可因着我,你得受如此委屈……”
苏妙真见顾长清对她的事儿件件留心置意,心中欢喜,面上却假意嗔道:“你这是歧视偏见!谁说爱美爱打扮就是女子的天性了!不说禽鸟里面大凡都是雄的长得更好看更爱美,单说我先前在京城那些年,基本上都是素面朝天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一贯‘爱俏’的绣花枕头了!小顾,你居然也瞧不起我们女子!”
言罢,苏妙真轻轻拧他一下,起身下床,就要走开。顾长清被她胡搅蛮缠,不由哈哈大笑,探手一抓,把她抱回怀中,苏妙真自是不依他。
两人厮闹半晌,顾长清方笑这解释。他素知苏扬杭宁繁华风流,衣饰鲜艳妩媚,领天下风气。结果苏妙真一个京城过去的小姑娘,在这上面反而能压倒江南。
“你自己说说,这不叫爱俏爱打扮又叫什么?”
“再者,在苏州府这两年,我见上至官眷,下至民妇,都学着你的衣着妆容——尤其是今年开始,你弄出的那些妆束时兴至极——听闻就连行院里最红的女子都开始学你的搭配打扮。好比你改制的那条缕金鹅黄千蝶裙,一经上身,没两日我见苏州府的大街小巷尽是差不离的款式颜色……”
苏妙真听到此处,也极得意,“你懂什么,我这里面有两个用心呢,可不是爱美。一来我穿什么引别人跟风后,我的绸缎庄绣品庄成衣铺子自然能跟着沾光,这要在以前,我这就叫时尚标杆,懂么?二来嘛……”
她侧耳听了听窗外的雨声,刮刮顾长清的脸,道:“这就叫‘女为悦己者容’,我喜欢你,当然就越发卖力妆扮,用心思讨你喜欢了。你自己说,是不是很感动呐?”
顾长清笑得越发大声,幸而被外面的秋雨声压过,不至于让人听见,他笑了半晌,方柔声道:“真真,为夫感动得紧,但我心上全然就你一人,你不用平白无故地在我身上用什么心思手段了。”
苏妙真听得“平白无故”一词,未免心虚,但不敢表现,就埋头依在顾长清怀中,听他说这几日的事。
等听他提到魏煜泞送了份礼到府衙,说是给苏妙真的。苏妙真不免一惊,因怕他误解,就急急把今日在河院后宅的见闻说出,道:“我和二叔母都猜测是漕督夫人喜欢姐姐,就爱屋及乌,让这外孙给咱们捎礼物了。”
顾长清缓缓点头,“其实我听他言语里的意思,也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对你倒似一点印象也没有,着实奇怪——你这样的容色……对了,他还让我跟你带句话,让你在信里问候问候你姐姐姐夫的身体……”
苏妙真不以为意:“我和他就没见过几面,那屈指可数的两次还都是在姐夫姐姐那里遇到的。对了小顾,我跟你讲,魏家这个次子长得很是斯文俊俏,但性子却极为桀骜不驯,他爹他祖父他奶奶没一个管得住他的,鞭子打断了无数根,半点用没有……起先他也瞧不起我姐姐,觉得我姐姐破了相脾气软,做不得魏家长媳,结果后来倒挺服帖的……”
顾长清听到此处,欲言又止,但看一眼怀中的苏妙真,便半句没说,和她温存半晌,方又说了些有关河院漕院等官员的东西。
甚么总漕清廉但脾气睚眦必报;甚么总河能力不错却很是贪财;甚么两院不和,这开河数年在乾元帝跟前时不时互参,害得手下官员们难做……苏妙真自然听得津津有味,几乎都舍不得睡觉。
待到次早,秋雨仍是不绝。二人正用饭说话,突听前衙工书进到后宅,撑着伞在院中急声喊道:“顾大人,黄河秋汛得厉害,报说又在沛县决口,已然冲断马家桥大堤。魏同知连夜过去,顾侍郎等人也准备出发,让我跟大人带个口信。”
顾长清脸色骤然一变,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皱眉喝问:“新河刚刚筑成,上面的马家桥大堤就断了?”
随即脸色一青:“怎么是魏煜泞第一个收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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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真望着顾长清大步离开的背影,扒了两口碧粳粥,食不知味。
她一时想着黄河屡屡决口溃堤,却因“保漕”而无法根治;一时盘算重开海禁与重行漕粮海运的前提条件;一时又记起漕河两院素来不睦,顾家二叔乃是河院手下第一得用之人;一时又琢磨锦衣卫同知魏煜泞乃总漕的外孙,心中乱绪万千。
她在后宅待了一上午,待得午饭时分,顾寅传话回来,顾长清说他身为知府,要去往沛县夏镇等地探察决口灾情,最快也得后日回来。
苏妙真急忙要给他收拾行李,顾寅却道秋汛严重,顾长清等人走得仓促,这会儿算着已经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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