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被看作一时意气,也不辩解,吩咐两句,便乘轿子去了河院见潘氏。
潘氏亦然认为苏妙真不过是犯糊涂闹脾气要回娘家,劝了她好半日,苏妙真只是低眉顺眼地听着,待到最后仍然咬死了要合离回家,更拿出了顾家子嗣做借口,称自己畏惧产育的心病难以消除,怕是没法儿替顾家传宗接代。
潘氏本也没多喜欢这侄媳妇,心想道:苏妙真多半只是耍耍性子跟顾长清闹上一闹,哪里真能有胆量和离。且这和离书怎么也得顾长清签字画押,还得拿到官府过道手续,没顾长清点头,她苏妙真焉能出顾家的门。
又想苏妙真入门三年,居然因为怕生孩子而不肯跟顾长清圆房,而她这心病还不知道好不好解决,别又再耽误顾长清三年。
于是潘氏说着说着,不免发恼心累,交代苏妙真回京路上多带护卫,便撒手不再管了。
苏妙真便恭恭敬敬地在河院辞别了潘氏,也没去正院子见文婉玉,就直接回了济宁府衙收拾东西。
她正同黄莺绿意侍书等人说事儿,没讲两句,宁祯扬却同文婉玉从河院过来,巧的是陈宣亦然上门赔礼致歉,连着赵越北也跟了过来,顷刻间,待客花厅便热闹起来。
陈宣说夏莲被打八十板子;又说卫若琼屡屡得罪苏妙真,他早是愧疚难当,已经责令卫若琼禁足三月。
最后方说起陈玫,称明日一早陈玫便会被送往金陵某庵堂,青灯古佛地清修赎罪六年,望苏妙真能够满意解气。
苏妙真摇头拒绝,说两三年已经足够陈玫学到教训。
陈宣看了她片刻,答应下来。他转而让下人往花厅里抬了好几箱金银财帛奇珍异宝,苏妙真自然一件也不肯收下,正要打发他同赵越北离开,自己好最后收拾一下衣物,同文婉玉告别一番。
忽地,她想起一事,便忙留住陈宣和赵越北道:“陈大人赵大人,我有一事,要问问二位。”
陈宣落座回身,接过婢女送上的新茶,道:“弟妹请讲。”见苏妙真听到这个称呼,便蹙了蹙眉,陈宣不由笑了笑。
陈宣先看了眼宁祯扬,又瞥了眼右手侧的赵越北,赵越北虽是面上镇定无波,但二人素来亲厚,陈宣哪里看不出他眉宇间的暗暗喜色。
当下,他便又看回苏妙真,目光在她手中湘竹白绢榴花团扇儿稍稍打了个转儿:“陈家愧对弟妹,弟妹但凡有任何要求——”
“宣,定然竭力满足。”
苏妙真犹豫着道:“说起这事儿,倒得先问问赵大人的意思?”
她转脸看向赵越北,微笑道:“妙真记得,赵大人今年也当二十六七了,却尚未娶亲,且听说赵家眼下也并未为大人议亲,可是?”
赵越北正满心盘算着快马加鞭回京,早早请官媒去成山伯府提亲,一听苏妙真软声相问,甚至提起了他的终身大事,精神登时一振。
碍着陈宣宁祯扬尚在,赵越北强忍了柔声相求她许身下嫁的冲动,勉强定神,稳着神情嗓音,道:“正是。”
却见苏妙真轻轻点头,道:“我在陈大人府上瞧着,赵大人对绿菱颇有情意,不然也不会差点——”
苏妙真顿了顿,道:“大人可是打算将绿菱带回,纳作侧室?若是大人心悦绿菱,有此打算,我愿替她出份丰厚陪嫁。大人一贯洁身自好,身边添个绿菱这样的人陪伴也不错。”
赵越北一惊,手中茶水险些倾倒,因想着她成婚三年不让顾长清近身尚且不准顾长清有别的女人,急忙打断,只说自己对绿菱并无情意,又含糊着说了两句他将来并不打算纳妾,只想同正妻一人白头偕老。
苏妙真听得赵越北如此言语,竟然是从没替绿菱考虑过前程的意思,不免生恼,觉得赵越北只拿绿菱等婢女当解闷消遣的玩意儿,太过可恨可厌。
此种不悦,难免被她带到面上。让赵越北瞧见,心中越发大悔,只恨当日不该贪杯更不该放纵,竟让她为此事落了不喜。
赵越北唯恐她记恨此事,欲要解释两句让她消气,苏妙真却已转过脸去。
她对陈宣道:“陈大人,妙真同绿菱原有渊源,既然赵大人并不喜欢绿菱,我也不忍见她一辈子在陈家当个奴婢或无名无分的通房……”
陈宣起先在临清买下绿菱不过是一时起意,觉着似在哪里见过绿菱。但因着绿菱从没提过身世,且又胆怯,在他跟前大气也不敢出,陈宣便也不知绿菱便是当年仙人坊处走失哭闹的女童。
直到苏妙真查清陈玫陷害之事离去,他连夜审问绿菱,方知原来那年元宵,她除了指点众人抢险灭火,还搭救了个绿菱回去,后来更替绿菱寻到爹娘。
绿菱不过一个平民,甚至牵累她在仙人坊抛头露面,也值当她当年受伤去救,如今费心安置?
“大人可否割爱,将绿菱送给妙真,妙真感激不尽……”
陈宣醒神,看一眼坐如针毡的赵越北,又看一眼心不在焉的宁祯扬,移目看向苏妙真。
见苏妙真一心挂着绿菱,半点不看旁人,陈宣点头道:“弟妹既然喜欢绿菱,后日我就遣人把她连着身契送来府上。”
苏妙真本想着陈玫铁定要被送到庵堂清修赎罪两三年,身边不能带着绿菱或任何丫鬟。
可绿菱原是陈宣在临清行院里买回去的,想来陈宣对绿菱总归有点男女上的意思,只不过是堂妹开口要走,才不得不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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