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暗暗无奈摇头,咳了两声,道:“苏姑娘既然都不愿跟男人亲近,少爷就是娶了她,那不也只能摆在那儿当画儿干看着,咱们太太哪里抱得着孙子……”
赵越北翻了翻邸报书信,不以为然敲了两下案桌,道:“她虽是不肯让人近身,到底事出有因——还懵懂时被府里的姨娘难产吓了一遭——以后年岁渐长,她总是能想明白的……何况只要把人娶到手,我也等得起磨得起。”
说着,赵越北扭过头,皱眉踢过去一脚,斥道:“主子让你办事你就直接去办,罗唣什么。”
赵六没敢躲开,但磨蹭半晌,又觑空劝道:“少爷,可小的想着,单单让太太一个人去伯府提亲,倒显得咱们府上怠慢了苏姑娘。不如等少爷你去完宣大,年底跟老爷太太一起上门,刚好赶上苏巡抚夫妇入京廷议,这不正好就彰出咱们赵家的诚意了嘛!”
“否则,就是这会儿太太去伯府提亲了,伯府也没长辈能做苏姑娘的主啊,哪里能给准信儿——苏老太君年事已高,整个人都糊里糊涂的了……眼下伯府又忙着苏盐运使认祖归宗的事儿,能有心思操办此事么?”
赵越北闻言一怔,沉思半晌,点头道,“你说得对,苏问弦身份今非昔比,伯府一时半会儿抽不开空管儿女姻缘。”
他微微踌躇,便对赵六道:“那先跟母亲透个意思,让母亲先替我多往伯府走上几趟,跟伯府通个气儿,别让人抢在前头。”
赵六暗暗松口气,抹把冷汗忙得答应下来,就要往外走,迎面撞见陈宣主仆匆匆进得厢房。
陈宣一面大步走进次间,一面吩咐陈岩道:“棺板用檀木,丧事一切从重从隆。”
陈岩又问起报丧披孝之事,陈宣沉吟片刻,果断道:“济宁府应天府襄阳府大大小小的官绅,无论亲疏远近,全部递份丧报过去。”
陈岩听得一愣,小半会儿方回过味儿来,忙忙点头称是,道:“别说谭老爷年前就立下文书,将积攒家私的大半全留给大小姐,单说谭老爷收养大小姐一场,咱们家可不得重重回报。”
因知道陈宣过来是同赵越北有要事相商,陈岩便转身要跟着赵六一起退出书房。
忽地想起一事,陈岩立住脚步,犹豫着请示道:“爷,如今咱们家既然要大办丧事,后宅总得有人出来打理丧仪,不如让奶奶解了禁足出来?”顿了顿,陈岩道:“横竖顾夫人已经离开了济宁,也不能知道这事儿,且顾夫人心地软和,她连夏莲都——”
赵越北在旁听得此处,顿时冷下脸色。
不及他说话反对,陈宣已然开口打断:“不成,她是离了济宁,但世子妃可还没走。世子妃和她要好,若见得你们夫人出来主持丧事,入京后定然要说上一声,平白生出事端。”
瞟了赵越北一眼,陈宣道:“苏问弦归入皇家玉牒后,连带着成山伯府也得更进层楼,没必要得罪她。你去问问大小姐身体如何,若支撑得住,让她出面打点,实在不行,把总河夫人请过来搭把手。”
见陈岩同赵六一起退出次间,陈宣走到案桌前,就着地图,同赵越北谈了小半个时辰的九边鞑靼之事,又商量了番封贡互市是否可行,这方问起赵越北的打算。
得知赵越北要先去宣大一趟,再回京城求娶苏妙真,陈宣不免皱眉,道:“鹰飞,你太急了,她虽然在和离书上按了手印,但顾长清可还没有……我看着她对顾长清还是很有几分情意。你若是漏了想法心迹,将来她夫妻却和好如初,你们两家还怎么交际来往?”
赵越北放下手中茶盏,道:“顾长清他不是跟余容有旧么,我听陈玫那晚上话里话外的意思,顾长清心里是有过余容的,既如此,想来也会痛快同意……这还不算,她这人也就是看着柔弱娇气,内里心性却极是高傲倔强,又把这事儿当着外人的面儿办得雷厉风行,定然想准认准了了,哪里会给顾长清拒绝的余地。”
他又摇头苦笑,道:“也不是我急,谁能猜到苏问弦居然是龙子凤孙?皇上在不知道他是自个儿儿子时,就对问弦颇为赏识——我看这些年的文进士里,除了顾长清、齐言和杨世南那几个人,就数他受皇上青睐……如今皇上再知道了他是自己的孩子,那岂不更得大加看顾?”
“成山伯府眼下已经有了一个巡抚,一个礼部侍郎,一个翰林院编修,几位少爷也都算是安分,没什么幺蛾子,再加上苏观河夫妇抚育苏问弦的功劳,成山伯府将来定然愈发显赫。她是伯府的小女儿,有个绝色的名声,且还是完璧之身。一旦风声传出去,有的是男人愿意娶她。”
摊了摊手,赵越北无奈道:“不说别人,傅云天和慕少东惦记她多少年了,杨世南也有些意思。还有七殿下,对她一直很眷顾。”
“苏问弦为着当年南苑遇险的事儿,又疼她得很,恐怕她一和离,他就得借势给她找个更好的亲事,去打顾家的脸给她解气……”
“苏问弦如今既有淮盐在手,又被圣上认回,将来或许——”
陈宣打断道:“他长在宫外,单单是否归入玉牒金册,就让大臣言官们吵得天翻地覆,皇上绝不可能让他继承大统。”
赵越北点头叹气,“这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可就是因为他继承不了大统,毫无威胁,且他手上还有权有势有银子——淮扬一带已经成了他的后院儿——故而无论他倒向哪位皇子,都能影响到日后的储君之争……抒言,宫里的嫔妃和宫外的皇亲们,定然是要拼了老命去拉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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