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柔下声道:“工部虽是要给我建府邸,但我就选在了伯府隔壁,离你的平安院只有一墙之遥,纵然以后必得搬过去,我只要想见你,或是见府里其他人——用不着通报,翻一道墙就能过来。”
苏妙真听他如是说,心底的那些顾忌便烟消云散,拿过湘竹白绢榴花团扇儿,让苏问弦起身也坐,问他怎么就突然被乾元帝认了出来,又怎么到了成山伯府,以及他何时发觉自己的身世,又为何到现在才认祖归宗。
苏问弦见她情急,便按下追问她近况的心思,一一讲来。
原来乾元帝某年返回封地而路过金陵时,遇到了流掠的倭寇,还被他的兄弟晋王借着剿寇的名义追杀,几乎丧命之际,为朱家小姐相救,后被安置在别庄暗室。
乾元帝当时并不清楚救他的人乃是朱家姑娘,伤愈后留下一些随身行李做信物谢礼。等乾元帝二十二岁从武昌上京面见先帝时,在京城里遇到了朱姨娘。
见到信物,两人渐有来往,发生了男女之事,乾元帝许诺定然求娶,但因着那会儿太子过世,先帝疑心极重,只当里头有蹊跷,陆续便把乾元帝等几个皇子下到宗人府。
等朱姨娘发觉自己已经怀孕时,乾元帝已经被押回武昌楚王府严密关押。恰逢先帝又要立晋王为新太子,晋王又素来与乾元帝不和,朱老太爷只怕自己女儿将来遭殃,当机立断,就要将朱姨娘嫁给苏观山。
而苏妙真这大伯父,他在金陵做官时,曾受过朱老太爷一个大恩惠。是以虽知道朱姨娘已有身孕,也答应定会庇护朱姨娘母子,将人接进了成山伯府。
但未免泄露风声,朱老太爷和朱姨娘都没有告诉过苏观山,苏问弦乃是乾元帝的血脉。
苏观山只当是为人所欺,并未深想,也没告诉任何人朱姨娘已经有孕。他将人娶进门后,没把朱姨娘写进族谱,但客客气气地相处着,后来又让陶氏多多照顾朱姨娘。
陶氏却误解了。后来苏观山再度赴任金陵,担任应天府尹。
苏母不知内情,在京里见朱姨娘入门生下孩子后就始终缠绵病榻,没好好照顾苏问弦;之后朱姨娘过世,陶氏还称不上大度,苏母便做主,要将苏问弦过继给始终没生下男嗣的二房夫妇。
苏观山于金陵得到消息时,已是来不及反对,他又想着当时族中旁支并无任何适龄子侄过继,苏问弦生在伯府,也算是伯府的孩子。
而朱老太爷也并非图谋成山伯府家产,还早早有言在先,等他过世,积攒家产除了给苏问弦七成,剩下的全部留给伯府公中。苏观山见此,便答应了过继。
苏妙真大概弄明白了他被过继到二房的来龙去脉,听得苏问弦说他十二岁时,乾元帝登基践祚,朱老太爷一听,便避到了扬州,再没有留在京城,不免讶异。
她奇怪问道:“哥哥,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还有,既然朱老太爷害怕皇上会被那些个兄弟害了牵连到你,那为何等皇上践祚大位后,他也没说出真相?”
苏问弦自己是在乾元四年十六岁之时知道真相,那会生母死去刚满十周年,苏问弦又始终痛恨自己的私生身份。朱老太爷犹豫再三,就告知了他。当时苏观河已去扬州做官。
朱老太爷希望苏问弦等到自己去世后,再认祖归宗。苏问弦答应下来。直到今年二月朱老太爷去世,他别无后顾之忧,才入京揭开身世。
但他对着苏妙真自然不能明说——当年苏妙真从扬州返回京城没多久,苏问弦就对她起了男女之情。后来又借着兄妹名分与她百般亲近。
若是明明白白说出来他早得知自家身世,苏妙真虽是不防备他,但她向来聪慧,又或者其他人得知,或许就能想通他二人这些年亲密无间中,有他刻意为之的蹊跷。
故而苏问弦无论对谁都只说,是朱老太爷仅知道女儿和人秘密暗结珠胎,不得已把她嫁入苏家图个安稳。而朱老太爷直到临死之前的几个月,才找到女儿旧年所藏的书信信物,得以发现隐情,临终前告诉他。
他对苏妙真坦诚更多,但关键时日同样不能告知。
“因着朱家祖上曾有遗言,不能跟宁氏互通婚嫁,是以外祖在世之时,便不希望我认祖归宗……就没有告诉我。”
“直到他去世那天,他觉得算是个时候,便将这些隐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又出示了许多信物书笺,我这就清楚我母亲原本跟圣上有过一段过去,这倒也说通了,为何她嫁入伯府后从没去金陵同丈夫共居,也没上家谱。”
苏妙真恍然大悟。弄清这些后,她又问了些乾元帝待苏问弦态度如何,得知乾元帝对这阴差阳错流落在外的儿子甚为愧疚看顾,不免欢喜。
两人另说了些话,苏妙真正觉得肚子咕咕直叫,想要叫苏问弦去用午饭。苏问弦却拉住她的手腕,凝视着她,柔声问道:“真真,我听说了你和顾长清之间的事,你真要同他和离么?”
苏妙真微微叹气,垂下眼帘,轻轻地点了个头。
第228章
“哥哥,我在想,或许真的有天意之说,所以陈姐姐才会在我生辰那天回到济宁,若是她晚回来一天两天,让我跟顾大人做成了真正的夫妻,他单单为了我的将来,都不会同意跟我合离的。可陈姐姐恰好在那天回来——可见我同他真的没有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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