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心里一提,疑惑万分,心急如焚,悄悄掐紧手心,几乎忍耐不住,忽然见得潘氏站起身欲要回话,但不及潘氏开口,突听得殿外传来响动,一个华服太监笑着走了进来,看着似是乾元帝身边得用的大珰。
这大珰跪地朝皇后等人请了安,起身道:“禀皇后娘娘,皇上前头受过百官拜贺,听闻娘娘早起不适,正领着庄王、景王、裕王、颖王、瑞王殿下往坤宁宫过来。”
苏妙真诧异无比,瞥一眼满屋的诰命女眷,不解乾元帝为何此时过来,但心中到底骤然一轻,明白乾元帝过来,皇后不可能继续留着潘氏等命妇在此。
果然如她所料,等这太监离去,皇后便笑着遣散了众女眷,让宫女内侍们引着各位皇子妃和诰命去领赐宴。苏妙真随着众位诰命磕头谢恩,起身悄悄站在一旁。
苏妙真本以为自己能直接出宫,不意却见皇后招来一个宫女,含笑看了她一眼,便对那宫女吩咐道:“让这苏家姑娘和小十三吴王妃她们坐一起。”
冬日天黯,纵是午时,宏恩殿正侧三殿也高燃巨烛,照得内外辉煌明亮。京中有头脸的诰命夫人有数百计,将殿内坐得满满当当。皇后未至,赐宴未开,殿内气氛并不肃穆,反是人声鼎沸的热闹之时。
见文婉玉同珉王妃庄王妃等人客气,苏妙真便默默起身立在角落,借着低头端详手中绣帕躲到一边,待得十三公主进殿,这方有了闲聊对象,两人虽是多年没见,但十三公主颇有傅绛仙之风,为人爽朗天真,又一心念着苏妙真当年所讲的种种趣闻,态度便甚是温和,说不两句话,就问起落入镜中的艾家小姐可还有奇遇。
苏妙真小心翼翼地捡了些简短故事改编讲出,又凑趣说了几个笑话,十三公主听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不一时,两人就又迅速熟稔了,十三公主不但说日后要常常请她进宫,甚至一口一个“苏姐姐”起来。苏妙真又发汗又无奈,赶忙让她换个称呼,余光一带,视线里走入一位眼熟女子。
那女子打扮得富贵不失清丽,周围奉承的人亦然很多,极有脸面的架势。二人目光对上,对方神色一滞,不动声色地瞥过眼去,伸手让一年小宫女服侍着落座。
“那是五哥颖王的侧妃,姓柳。”十三公主顺着苏妙真的目光去看,热心替她介绍道:“她这几年不常出来,难怪你不认识。中秋里太医院的人都说她怀上的这一胎是男嗣,五哥膝下子嗣单薄,只有三女,贵妃娘娘便也慢慢待见她了。往年贵妃娘娘可是不太喜欢这个儿媳的。”
苏妙真看着柳娉娉高高隆起的腹部,点头轻道:“听闻柳侧妃的母亲去年离世,如今她有了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又恢复宠爱,总算苦尽甘来了。”
十三公主笑着点头,许是见苏妙真时不时往柳娉娉那里瞄,便又悄悄说了些相关小道。
柳娉娉乾元十一年嫁入天家,虽是常人艳羡的荣华富贵,然而因五皇子性情不好,柳娉娉自己又有些小性儿,虽因美貌和才学得宠一时,可没多久听说便犯了什么错,惹得五皇子不喜,遭了数年的冷遇。直到近年来五皇子大有改变,似无往日骄纵无端,柳柳娉娉去年翻身,随后便越发得宠。
颖王正妃性情婉柔,生下的两个皇女孙皆是多病,这一年常常就让柳娉娉在外头帮着见客打点,这次冬至节令颖王妃向皇后尽孝行礼后,因听闻次女呕奶啼哭不止,便先行回王府了,是以其他要奉承颖王府的命妇都往柳娉娉身边凑热闹。
苏妙真见得柳娉娉如今风光,心中百感交集,六月里五皇子便主动替柳娉娉请封,如今再加上有孕,想来柳娉娉日后在颖王府也能站稳脚跟儿了。只是柳娉娉看着也圆滑许多,与众位诰命言谈说笑间显得游刃有余,却不清楚又是遭了多少罪换来的。
苏妙真感慨良久,钟鼓响起,皇后及贵妃贤妃等高位妃嫔按尊卑次序进殿落座。不一时,殿内韶乐大作,苏妙真忙跟着众人离席跪地,肃穆默听。待得钟鼓司乐人齐声吟唱完毕,皇后又说了几句太平场面话,关照了几个儿媳同吴王妃珉王妃几句,方命让赐宴。
筵席很是丰盛,按酒、宫点茶食、荤素汤各六盘,山珍海味布置得琳琅满目。
然而吃没两筷子,贤妃出席跪地,接过孙贵嫔斟满的酒,双手高高捧起,以恭敬皇后。苏妙真忙又随着十三公主和文婉玉行礼。
而贤妃既然有所表示,其他妃嫔自然不能落后,如此来了三四回,苏妙真已是腿脚发麻,暗暗叫苦不迭,这方重新落座,却也吃不太平。
只因着皇后凤颜大开,让孙贵嫔慕贵人等妃嫔出席去到诸桌劝酒,这样一热闹,哪里还有人顾得上吃东西,就是有不善饮者,也少不得喝上三杯。
苏妙真一早进宫,被撂在偏殿里忐忑不安地侯了半日,又冷又累,早是腹中饥饿难耐,也不敢表露。
她立在一旁,一面悄悄夹两个小银锭油酥包在帕子里,一面默默腹诽宫里不是人待的地方,正咬牙切齿间,余光却瞥见众命妇俱都满面笑容,欢喜难言的模样。
她苦笑两声,知道哪怕在宫里挨饿也是风光体面,何况皇后一贯多病,极少出席这些宴会,往年皆是差贤妃过来主持局面,这次兴致既高,又让乾元帝新宠爱的两位妃嫔劝酒,当然是大大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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