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心中大震,强忍住焦急不愿的神色,暗暗祈求乾元帝千万别答应,虽说名门闺秀进宫陪侍公主早有先例,先帝在时还有世宦之女充作赞善,也就是俗称的公主侍读,以佐公主郡主们进学,是各家梦寐以求的大大荣耀,但她深惧皇宫大内,如何肯在此地久留,更不要说外面还有一堆的事等她办。
苏妙真微微抬脸,几欲说出臣女驽钝万万不敢陪侍公主,但瞧见乾元帝微有沉吟,话到嘴边也没敢说。
贤妃也笑了:“皇后娘娘如此青眼这女孩,旁人怕要羡慕死了。又想着替我们长宁找伴子,长宁要是知道了,也喜欢得很呢,她先前与绛仙契好,可绛仙近来出入内廷少了,也难免寂寞,若有人能陪上数月,定欢喜极了……”
乾元帝撇了苏妙真一眼,摆手召她起身,徐徐点头,“那便依皇后所言。苏爱卿这些年在湖广也是廉洁奉公,兢兢业业,先前的赈济灾民,近来的丈田清粮……”
于是各府诰命还没出宫,又听闻了成山伯府的五姑娘得了帝后喜爱,留在宫中陪伴十三公主一月,不免大是感慨,这成山伯府着实受到了浩荡皇恩,竟有如此体面。
一时间,先前曾因流言蜚语对苏五姑娘颇有冷遇的一些命妇也不免忐忑,唯恐她进宫后更得皇后公主青睐,将来相见,面上难堪。
第250章
自入宫以来,苏妙真小心谨慎,半句话不敢多说,镇日于钟粹宫陪伴十三公主,内外消息隔绝,连苏观河王氏一行人回到京城被乾元帝召见还是从皇后那里得知。只因贤妃侍奉皇后恭谨,连带着十三公主时时往景仁宫去,她这半个赞善也得跟从。
“皇上万寿将至,各地督抚们全都入京了。”
元夕前三日便是乾元帝的万寿,恰逢乾元帝整五十。前些年乾元帝念着九边开河等事为了避免侈靡浪费,就一直没大办过。
如今浙江总督率部下在龙山一带连连取得捷报;九边又因为封贡鞑靼而得换太平繁荣,仅仅一年宣大等地就得以边境休息,民生安养,连向户部支取的下年军费都少了四成;不但如此,大顺境内的丈田清粮查到现在,进展过半,比先前官府在册的土地多出八千多万亩,太仆寺的存银又激增两成。
治下如此欣欣向荣,乾元帝也就大为欣慰自傲,更不要提底下官员的奉承吹捧,故而今年的万寿节就要操持得格外隆重。各地的贡品更流水般送入京城。
冬日的阳光透过双交四椀棱花櫊扇式窗照进明间里,乾元帝御笔亲题的“德赞宫闱”匾额被擦得明亮。
贤妃陪同皇后斗了半日的牌颇感劳累,坐到一旁去饮茶休息。苏妙真再三称自己不善牌九,但在皇后的要求下不得不忐忑落座,皇后刚赢了贤妃一把,还在笑着,“左右是陪本宫取个乐子。你在宫里也呆了半月,听长宁说日日同她念书,消遣不过是讲个笑话,做做绣花,倒是拘束了你。”
苏妙真汗颜,她虽然有意与十三公主亲厚,但怕多生事端,万不敢弄什么打秋千、跳百索、踢毽子之类的活动,就连在贤妃十三公主面前凑趣,也只是捡一些略显新奇但绝不犯忌讳的笑话来说。
十三公主则笑道:“妙真说得笑话逗趣极了,我看不比内廷供奉的那些俳优差,和先前我看的那本《笑府录》也差不离呢,那位安平居士可是声名赫赫的文人哩。”又笑道:“母后,听闻那排演《鸳鸯记》《洗冤录》的虹英班也进京了,哪日把他们召入宫中,在钟鼓司受了训导,给父皇和大家伙瞧瞧。”
皇后噗嗤一笑,贤妃先道:“长宁,你和娘娘想到一处去了,先广平侯府来人说,那虹英班很有些独特之处,里头的行首兼采楚调南调之长,也常演《笑府录》里的谐剧,什么《吃面》的,前日皇后娘娘便命他们进宫以备万寿节承应。”
苏妙真闻言一惊,她这几年虽忙于织坊琉璃厂整理数算书籍,但一直没落下写话本的活。先前在苏州府,《鸳鸯记》一炮而红,虹英班压倒苏杭,虽是因苏妙真别出心裁,写得与市面常见的才子佳人极为不同而取了新意,但也沾了顾长清等人的光。
顾长清每逢外头外头宴会必然点上一折子,他既是苏州府的主官之一,上有所好,下头自然跟着追捧。又有吴王府的赏识帮扶,这虹英班声名日渐远播,连湖广的人都有所耳闻。
虹英班进京以来,连唱了《鸳鸯记》和改编过的《洗冤录》《术士录》《女状元》,日日座无虚席,甚至连角落里都挤满了人站不下脚,还引得京城极为追捧小藕官,甚至有富家公子一掷千金给做风头。
继江南第一名伶后小藕官俨然又有了京城第一名戏的称号。但没料想竟有这种荣耀,想来但为宫中贵人看重的缘故,小藕官和虹英班也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苏妙真一壁想,一壁同十三公主洗牌。她确没说谎,连着输了好几把,十三公主把牌一推:“母后可不厚道,一直在赢儿臣和妙真。妙真这样得不善牌九,可不是当了散财童子嘛!连带着儿臣也没赢一次!母后真是钻钱眼儿里了。”
话音没落,贤妃皇后都笑得不成,贤妃又嗔怒道:“长宁,你怎么跟娘娘说话的,娘娘,你瞧这丫头,越大嘴上越是没把门了。”
皇后忍笑摆手,身后的宫女正好提了一袋金锞子来,“长宁,你这就是冤枉母后了,她一个外臣女子,要是出了宫反而身无寸银成何体统……”就将赢了的银钱并着那袋金锞子赏给了十三公主和苏妙真。苏妙真忙得起身谢赏,有内监报说“裕王殿下和瑞王殿下前来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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