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海禁百害而无一利,总有一日,也是要开的,只是圣上厌恶倭寇希望赶尽杀绝,不好现在强求。”
苏妙真就将两年前赵越北为她寻到张直家眷的事一语带过,只说阴差阳错结识了张家人,张家余老妇幼女四人,过得清贫凄苦甚为可怜。
苏妙真一觉祸不及家人,二觉海商落草做了假倭,不是没有回转余地,就藏着照顾数年。
“我想二哥既然为此忧愁,我不能为了避讳再隐藏张家人行踪,二哥可用张家人的音信为由,向张直示好招安。”
傅云天先是一怔,后是一喜,他先前为了赌约也替苏妙真寻过海商家眷,那时苏妙真只说为了将来找几样农作物,还想去海外瞅瞅,他没多想,全当给傅绛仙找管事工匠一样。
傅云天起身来回转了两圈,“张直的家小竟没死绝?这他要是知道了,也不会一昧逐利和朝廷作对了!”
傅云天笑道,“我正为怎么招降他苦恼,朝廷不肯应许开海禁,他孑然一身毫无牵挂,就死活不肯让步。我寻思只能用水师征剿,可张直实属海上第一巨寇,到了大海上就神出鬼没,难以追捕。如此一来,就能顺利安抚海防了。”
傅云天又沉声道:“五妹妹,你为我如此考量,我不会骗你,张直的性命我保定了!至于海禁,诚如你所说,因刚好犯着当今圣上的心病,暂时不能松动,可等将来新君登基,我一定尽全力促成此事。”
苏妙真见他爽快,也甚是开怀。她这些日子本在琢磨迫在眉睫的河海并举,没空深想海禁海防这茬儿,更不知该如何跟傅云天说起。
偏偏傅云天来找她麻烦,其实她哪里那般小肚鸡肠,更知道自己行事在这里的人眼中很有些指摘处,而傅云天全出一片关怀。
方才作态,无非是唬他,好慢慢跟他说私庇张直家眷的事,怎知傅云天自个儿送上门来要应许她一件事,可谓走了鸿运。
傅云天抚掌欣悦半日,看了苏妙真片刻,摇头笑道:“五妹妹,你还真是个怪人,其实你去做这些事,固然于朝廷有利,于我们有利,可你图什么呢?”
“就拿陈宣这事儿来说,你把天文海图的办法全无偿给他,还帮他募集海船,就换他在海运上的尽心竭力,外人又怎么知道你的作用,他日提起功臣,也不会算你一份。”
却听她道,“能留名当然最好,可时势如此,我无法强求,那做幕后人把事情办成也行。”
“我只是力所能及,想让这里更好一点更像那里一点,至于名望功劳,这里不比那里,这里只许男子出将入相,我倒是很想很想要———谁不想出人头地名垂青史?”
“可要了反惹人猜疑议论,还会带累母亲姐姐她们。所以我如今只求心安,实现点个人抱负,不算白活一世而已。”
傅云天被她“这里”“那里”说得糊涂,但不妨碍他心绪起伏万千,心中感慨一回,他瞧她忽然皱眉,喃喃道:“我眼看着回不去了,其实就算现在让我回去,有娘亲爹爹,还有姐姐和哥——”
她改口道,“有爹娘姐姐在,我也不愿回去了——无论如何,我总不能碌碌无为一生,忘却本真。”
傅云天见她提起王氏夫妇,只当苏妙真思念他们,等她回神后,温柔宽慰道:“五妹妹,你也别太思念苏伯父他们,湖广丈田将结,苏伯父肯定要被召入京城的,我听父亲透口风说,杨学士将要告老,阁臣里的四位辅臣就少上一位,前段时间宁夏延绥三边又出了贪腐案,皇上有意让伯父入内阁,巡九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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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漕政陈宣献策,以天象测算经纬风期,又以元末海路为本,学蒙元张瑄、朱清、殷明遗事,探索从吴郡太仓刘家河向东,入黑水洋,转成山,至天津杨村的海运线路。更特别在奏疏中将各地里程、海口海湾海岛位置做下详细标注,描述了劳山始皇桥等地的暗礁险情。
再点出饷辽可用海运,以防朝鲜或关外出事致使粮草难行。最后则提出官船不便行海,不若民家坚固,可用银募集吴郡民船,保一百五十万石海运粮食的安全运达。
乾元帝听得海运还能饷辽,愈发重视,着人按元末海路去沿途探索测绘,预备来年大兴海运。
随后大大嘉奖了陈宣,夸他两广粮饷筹办得快,在海运上也有别人没的见解,来年大行海运就由林御史督催、陈宣督运、户部拨银协理,宁臻睿出任钦差。如此,河海并举则成定局。
苏妙真听闻后一颗心放进肚子里,暗暗感慨陈宣处事果断,一见有凭风借力光复陈家的良机,就能及时抓住。自己没跟他在河海之争上死磕,而是用利益笼络其人,绝没做错。
她高兴了两日,湖广丈田紧随河南结束,乾元帝一道旨意,召苏观河回京,加封大学士入阁,会逢朝廷用兵两广,恐塞上松懈进而有警,就意欲让苏观河出任行边使,沿长城东西往返,巡理九边。
作者有话要说:
海漕有关参考的还是明清的奏折和一些现代的论文。
第278章
年节未至,苏观河就出京沿长城巡视,先去了宣府,和总督赵理督查加修方城、许家庄、东井等处的城堡,又在赵理的提议下上书乾元帝请求添设参议一人,以协理宣化府的钱粮讼争。
几十天后赵理派亲兵护送苏观河一路奔向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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