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言语镇定,“瑞王曾说,是皇后与景王要拉拢慕家。御史魏江原是给事中,曾弹劾五皇子纵马伤人,他乃礼部尚书的门生,礼部尚书又是皇后景王的亲人。劝皇上把爹留在蓟州受审的也有他们……这个局一开始就是慕家设套,由景王帮忙,再有珉王煽风点火——皇上信任父亲,若没有前头那几道弹劾父亲在湖广施政的折子,就是有辽东巡按和诸位御史的上书,皇上也不会在这档口革职查问的。”
苏妙娣闻言面色愈发惨然:“竟然还有景王皇后他们,魏煜泞只说有宫中贵人,我只当他说的是慕韵娘,怎知——那我们要怎么报仇,难道只能等裕王回来吗,两广战事正酣,若等裕王回来,爹娘尸骨都冰寒了……真儿,大仇在前,你我却无能为力,若要面见圣上诉冤,别说现无证据,就是有证据,你我身上有热孝,皇上岂肯接见?我不服,我真的不服!”
苏妙娣已将双唇咬得鲜血淋漓,春杏侍书等人在旁默默流泪,苏妙真神色如常,接过春杏送来的玉碗,要喂苏妙娣喝药,轻轻说道:“我也不服,我也想要报仇,想得宁愿去死。”
黄莺听完此话,喃喃点头,“我要给姑娘报仇,我去跟慕家的人同归于尽。” 就一蹦而起,袖着剪刀就往外冲,苏妙真猛地醒神,回头一声断喝:“把她给我绑回来!”
苏妙真自从扶灵入京,就一直沉默少语,对着齐言杨世南和闺中姐妹都不肯多说两句,乍见她如此声色俱厉地号令,外头伺候的仆妇就急忙一拥而上,抓回黄莺,绑到堂前,又听令退下。
黄莺被反剪双手,双目含泪,望向苏妙真道:“我只是丫鬟,因姑娘照拂才有今日,可奴婢终究是奴婢,纵使死了也无所谓!姑娘千金贵体,怎么跟人拼命?让我去吧,我就是杀不了慕家所有人,悄悄埋伏也能杀掉一个慕家少爷。戏文里还有忠仆为主家牺牲的唱段,难道我黄莺不如戏中人吗?横竖我贱命一条,十三岁时就该死了。”
话没说完,“啪”得一声,苏妙真狠狠甩黄莺一个巴掌。苏妙真从未如此责罚过身边丫鬟,绿菱侍书等人一时全部愣住,黄莺望着苏妙真亦然呆在原地。
只见苏妙真厉声道:“我用不着你们替我报仇,你们有你们的人生,为我牺牲算得什么?我真是白白教了你们这么多年!”
“再有这种想法,你就给我滚出苏家,滚回吴郡!”苏妙真一字一句:“我就是要报仇,也不要你们去为我拼命。我自有办法,我不但要慕家倒塌,我还要珉王景王全部付出代价。”
苏妙真扭头去唤侍书:“赵六是赵越北的心腹,突然回京求见,定是赵越北交代了什么!就是他不来,土默特部残兵之事我也得问问赵越北和三娘子,你立刻把赵六传进来。”又指向绿菱,“把我房里的书稿拿来,再去虹英班把小藕官约着今晚一见——笔可作刀,三寸狼毫不逊长剑,我砥砺文笔多年,也该有所回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关键情节,想要仔细斟酌,所以写得非常非常慢,就暂时隔日更新了。大家多多留言,帮我找找以前的疏漏和bug,最近在改文修文。
第287章
十月旬初,六万大军将罗旁山三百瑶寨尽数攻破,只剩几十个地处偏远的主寨。这次进剿是从七月开始,由两广巡抚调遣大军,命监军、广西广东总兵、各卫指挥使分率四哨,铁壁合围,攻入广袤无垠的罗旁山林,前后历时三月,俘杀过万,招降亦然。
万峰联络的罗旁山沉浸在黑夜中,两广官兵们你扶我抬地回到驻扎营地,听闻晚上加餐,巡抚监军还要赏下银钱,全笑出白牙,七嘴八舌地说起明天再攻残余村寨。
营地燃起熊熊火把,大帐内亦灯火通明。顾长清招来两位罗旁瑶民首领,一位是被俘虏,一位是被招降,与他们推心置腹谈话,最后指向地图,道:“本官非但不杀俘杀降,还要给你们活路。从今以后,本官准罗旁所有瑶民入山伐木,撤一切钞关税卡,只要在端州检验过关,即可贩至肇庆。但本官要你们明白,若有降而复叛者,不问任何情由,皆照裕王在廉州办法处置。”
两位瑶民首领闻言一震,裕王手腕严烈,六月收复廉州时对诈降者一概酷刑悬城。见顾长清恩威并施,绝非一昧宽仁,就又是感恩戴德,又是心惊胆战,再三行礼,连连保证将尽力去劝降藤峡诸地少民,这便出去。
顾长清不但得调度各哨大军,还在行军间安排地方民政,两广刑名水利田亩赋税等事全由他来终裁,故三个月里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因还要见各地指挥使布政使,当即眯目养神,同时让顾卯念邸报书信。
听到某处,顾长清猛地睁眼,“苏家大房全部流放来两广?”就一面拿过邸报,一面皱眉问:“伯府二房如何?”
顾卯垂手恭谨道:“二房一切安稳,说是皇上念及抚育裕王的情谊,让苏学士继续巡边,估摸已经巡完蓟辽,这会儿该巡到宁夏,大人不必忧心。”
顾长清沉吟一时,“大房若流至两广,妙真一定会给我和裕王送来书信,算来也快到了。”
在帐内来回踱步半晌,他神色半愧半忧,“我镇抚两广,最少还得一年之功,此时伯府突逢大变,我却无法去陪她,如今——”
顾长清转身突喝,“顾卯,你立时返京,看看伯府情况。这件事来得突然,裕王在两广,苏学士在边地,若有变化,苏家可能再遇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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