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妁别开眼不忍再看,在容涣面前多嘴多舌,那真是嫌自己命太长。
果不其然,容涣紧接着便又说:“可西北边境有镇国将军父子两率边军镇守,她又如何能跨过边防深入中原呢?”
“荣王的意思是,认为镇国将军玩忽职守,竟将别国刺客错放入境?”
建明帝和嘉成皇后之下是左右分座的贤良淑德四妃,说话的正是穿了一身藕荷色宫装,妆发素净利落的良妃。
而良妃,便是镇国将军杨谏知的孙女,未嫁时便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脾性暴烈人尽皆知。
这些年来,许是年纪到了,整个人都锋芒收敛,显得温和许多,可底子到底是在的。
这不,跟个炮仗似的,被姜晔一句话给点炸了,根本不顾建明帝在场,开口便是锐利的质问。
姜晔看着笑吟吟,还在若无其事般饮茶的容涣,气得咬牙切齿,哪里不知自己是被他转进套里去了。
姜晔堂堂王爷,换做旁人,莫说质问他,便是他将其当堂定罪,也不敢多言一二。
可这偏偏是良妃,是建明帝都要哄着让着的良妃。
姜晔眸中暗沉,面上却挂着和煦的谦笑:“回良母妃的话,儿臣并无此意,只是替容相解释一二罢了,况且镇国府上下劳苦功高,儿臣岂敢妄加议论。”
良妃对姜晔的示好显得兴致缺缺,只冷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
离他不远的姜延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在听他提起镇国将军府时,耳廓微动。
姜晔的表面功夫到底是修炼到家的,被这般冷待,甚至隐隐有被看笑话的嫌疑,他面上仍旧由始至终带着谦和的笑意,仿佛并不介意。
建明帝静静听着他们这番争论,心中难免疑虑。
但他还未来得及做打算,便见一个粉衣婢女跌跌撞撞的闯进来,站在殿门如同无头苍蝇似的,哭丧着脸东张西望。
下一瞬,酒席间又喧闹起来,一对须发斑白的夫妻相携站起来,头戴玉冠的老者向建明帝躬身请罪,道:“启禀陛下,这是老臣府上不懂事的丫鬟,其擅闯宫宴,还望陛下恕罪。”
建明帝见那婢女闯进来,本脸色阴沉欲怒,却在那一对老夫妻相携站起时怒气烟消雾散,直摇手道:“宁国公何须如此,想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让她如此慌张,不如招她来问?”
原来这两位老者便是中年丧女,以至于孤独至今的宁国公夫妇。
姜妁冷眼看着建明帝变脸如翻书,容涣却遥遥望着她。
她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容涣在宁国公夫妻俩站起来时,便恍然大悟。
他只是疑惑,从前姜妁一直很抗拒与宁国公府接触,因此在得知她手里握着第二个“白皇后”时,容涣便在想,姜妁会用什么方法,在不引起建明帝怀疑的情况下,正大光明的将人送到他身边。
没想到她竟会走宁国公夫妇这一步棋,而这,是他一直不知道的。
容涣收回视线,垂眼望着瓷杯中微微泛红的酒液,眸色越发深沉。
那边宁国公夫人朝那见着他俩几乎泫然欲泣的婢女招手,待她走近,便一脸焦急的问道:“不是让你跟在姑娘身边吗?姑娘呢?怎么只你一人?”
那婢女指着站在殿门,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的骁骑营众人,嚎啕大哭:“他们…他们把姑娘抓走了!”
“怎么回事?”宁国公一脸肃色,怒声问道:“不是让你们轻易不要踏出院子吗?”
婢女抹着眼泪,抽噎道:“姑娘头一回见这边灯火通明,便想沿着行宫外走走,谁知道……谁知道突然窜出来些人非说姑娘是刺客,完全不听辩解,就把姑娘抓走了!”
宁国公夫人当即脸色大变,扶着座椅便下跪,望着建明帝老泪纵横:“陛下,老身已经失去菀菀,您不能再让老身失去这唯一的念想啊!”
建明帝腾的站起身,甚至没给身边人阻拦他的机会,三两步冲下高座,躬身托起宁国公夫人的双手,满脸愧色:“老夫人言重了,这不过是一场误会,朕立刻让他们放人!”
说罢,便转身戾气横生的怒瞪着骁骑营都统,厉声呵斥:“还不快放人!”
建明帝那宛若杀人的目光让骁骑营众人浑身颤栗,忙往外跑。
转而建明帝又安抚宁国公夫妇道:“朕也不知你们这二姑娘是何年岁,头回见面便闹这么大个乌龙,这行宫库房里还有一株一人高的红珊瑚树,就给二姑娘算作朕的赔礼道歉吧。”
本是帝王赐不可辞,谁知这夫妇两对视一眼竟推辞起来,宁国公一脸难色道:“这小姑娘久居乡里,上不得台面,省得污了陛下的眼,况且不过是个误会,解开了便成,何须要陛下赏赐,不如让臣和拙荆先行带她回去?”
帝王赏赐本就是要当众谢恩的,宁国公竟为了不让他那姑娘面圣,当众拒绝建明帝的赏。
偏他越藏着掖着,就越能激起建明帝的好奇心。
姜妁却没看他们,她正盯着嘉成皇后,看她如同热锅蚂蚁一般在高座上坐如针毡,眼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恶意。
傅长生皱着眉,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嘉成皇后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可嘉成皇后怎么坐得住,她可是见过那个姑娘的,那才真真是与白菀生得一般模样,白菀死后,建明帝心底滋生的魔魅她作为枕边人再清楚不过,那个姑娘足以威胁到她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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