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他蓦然扫到面前大势已去的棋盘, 看了看两人互相吃掉的棋,又看了看柴漾。
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她刚刚未尝不是在用语言让他分心。
这也是,一种胜利的战术。
“你啊你啊……哈哈哈!”他看着柴漾, 爽朗笑出声,“知道我不喜欢他做的那些事,打着说服我的名义,扰乱我?”
“确实,不过我的话都是真心话, 是想让您了解我。我能理解您的态度, 没想着要说服您。”
柴漾眉眼弯起, 大方承认。
“胜之不武,要不咱们不聊天,再来一局?”
“不来了。”厉楚河没好气地说。
眼风扫过她, 随即又笑了起来。
现在想想柴漾的棋技无非是中等水平。
他不过是被她的话牵动了心神,被她落棋的位置错误地引导了视线。
要是专心下棋,可能还没听她说话有趣。
女儿只喜欢和自己撒娇, 儿子在他面前话极少,他们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在他面前都多少有些拘谨,战战兢兢的。
柴漾的言辞和态度是少有的深得他心。
她没有把他只当成有距离感的长辈,即便他不理解他们打游戏, 她也并不反感, 掰开揉碎用他能理解的方式和他讲。
他难得有一种重新跟上时代的年轻心态, 甚至想多和她说说话。
“你最初的投资人是斯旺?”厉楚河放弃摆弄棋盘,专心和她交流起来。
海市那场峰会上,老朋友给他透了不少信息。
“是的。”柴漾见他没有心思继续下棋,只好把棋盒拿过来,小心地把这材质贵重的棋一颗颗放进去,“我之前的某位老板做了中间人,帮我介绍的。”
厉楚河点点头,又简单问了问非晚科技的情况。
柴漾整理好棋盒,推到一旁,认真回应。
她知道厉楚河不是简简单单的闲聊,他在聊天中审视着她。而她想在他家人面前呈现真实的自己。
所以她斟酌着措辞,娓娓道来。
不少问题是她从创业起就不断被问过的。迈过沈长鹤那道心结之后,有些事说起来就更加流畅了。
从少年经历中的种种遗憾,到对母亲的恨铁不成钢,她剖析着自己原生家庭,拨茧抽丝还原着她想做运动分析的初衷。
射击是母亲未尽的事业。
电竞有她对当年队友们的愧疚与执念。
而她接受数据分析的启蒙,或者说契机,是她与厉宁策的偶遇,他的倾囊相授为她的未来埋下了一粒火种。
也许过往的经历凝结了她的悲愁怨恨,但也正是这样的过去造就了她的现在。
一旦抽离情绪,一切似乎都变得豁然开朗。
她能成熟冷静地以旁观者的身份感念着过去的每一个或苦或难的人生转折。
她说着说着,向厉楚河投去了感激之情。
厉董是比厉宁策更老练的听众。
他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年轻的小虾米就忽视轻慢她的话语,认真倾听之余,能三言两语将她的思路理清。
她刚解决和沈家的事情,从被沈长鹤长期影响干预的阴影里走出来,很多没来得及想清楚的事情,在和厉楚河的交谈中,逐一明晰。
“现在想想,我虽失去过很多,但也幸运地得到了很多。”
斯旺先生、袁家兄弟,甚至厉宁策一家,都给予了她各方面的支持。
她声音清爽,条理清晰,最后的一句总结更是有感而发,眸中隐约翻起水光。
厉楚河面色淡然,心中却百感交集。
他大概明白斯旺为什么会认定当初还是学生的她,给了她第一笔初创资金。
没有一个做早期投资的人不会被她吸引。
她的言辞,她心里那些赤忱纯粹的目标和动力极易打动投资人。
但她又不只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她对公司发展的每一步思考都经过深思熟虑,有想法,也知道怎样将想法变为现实。
这样认真谨慎的丫头,也不会因为恋爱脑之类的原因愿意陪厉宁策瞎胡闹。
她那段白天上学,晚上游戏的经历,一方面让他忍不住吐槽,一方面又引得他不断提问。
“你这些故事,倒是比宁策当初为了收购俱乐部,糊弄董事会提交的材料和理由吸引人。”厉楚河哼道。
柴漾心虚地垂了眼眸。
励云不屑于做亏本生意,说是“糊弄”倒也不错。
她左思右想,厉宁策收购Vix的契机,只可能是病重的雨落认出了她。
“其实您口中这些不务正业的小孩啊,都很有故事,光我们新组建的战队,就有很多可说道的。”
谁出道时不是个天才少年呢?
哪个站在国际赛场的选手没有点为人称道的经典场面呢?
她挑了有意思地给厉楚河讲。
讲到楚博航教练的辗转经历时,厉楚河听说海外赛区认为我们自己的战队不可能在这个项目上拿奖后,老父亲一颗爱国心瞬间被激起来。
“不是说这游戏和下棋一样吗?他们还瞧不起我们?我们可是下了几百年几千年棋的好吗!”
厉楚河大手一挥,
“好好培养,今年压岁钱我单独给你一份大的!”
柴漾连忙按住立刻就想给她开支票转账的厉楚河:“厉董心意到了就好,拨云怎么说也是集团旗下的,少亏点钱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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