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这是来得正巧,琴会正要开始,亏得你没错过韦家女公子的琴音。”庆阳王笑道。
他二人说话时,女宾这边却似乎也有所变化,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了陆征身上,竟是齐齐地侧了侧身子。
陆征真不愧是他这一代勋贵子弟的第一人,身着宝蓝瑞草螭虎纹的锦袍,披着黑狐毛出风的玄色绣忍冬纹的大氅,头戴玉冠,衬得他一张脸面如冠玉,风姿卓荦不群。若单论样貌他恐怕尚不及那陆解元,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此刻的他却不是布衣木簪的陆行能比的。
而且陆征虽然是武将之家出身,但却生得面若傅粉,唇若涂丹,这是随了他娘。
陆征一身的富贵气,而且兼具文人之儒雅和武将之英挺,却是比其他人要突出不少。
陆征与庆阳王说过话后,一眼便看到了陆行,笑着往他那边走去道:“没想到行止兄也来了。”
长孙愉愉却不料这两人竟然认识。又想着这两人都姓陆,却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宗。
短暂寒暄毕之后,陆征快步走到庆阳王身边的长几后坐下。
暖雪阁中韦嬛如已经在琴前坐好,手指在琴弦上拨动了几下试音。
庆阳王对这王景芝笑道:“景芝先生还有在座诸位都是久在琴棋书画里浸淫的,而我这华宁表妹家中可是收藏了不少名琴,今日也毫不吝啬地拿了出来。不如咱们来猜一猜,暖雪阁中众位女公子用的是哪一柄琴如何?”
庆阳王这提议对外行来说可说是难于上青天,就好似品茶时,要求人说出水是从哪儿来的一般,那样细微的差别却是很难分辨。但对真正爱琴、懂琴的人来说,这却并非是一项不能完成的挑战。
很快庆阳王这提议就得到了大家的附和。
庆阳王对着长孙愉愉道:“华宁,阁中每位女公子用的什么琴你当是知道的吧?”
“是。”长孙愉愉道。
“好,那就由你来为我等宣布谜底如何?”庆阳王道。
“这是自然。”长孙愉愉笑道。
这话听着似乎是庆阳王在尊重长孙愉愉这个主人,然而你仔细品品那滋味,却好似庆阳王对上这位县主有些讨好的意思在里头,处处都要征求她的意见,丝毫不敢自作主张。
既然商量了要猜琴,总不能一个范围都不给,否则谁知道都有些什么琴啊?再且长孙愉愉收藏的那些琴,人家从未听其音,让他们来猜岂非太刁难?
所以长孙愉愉让莲果示意韦嬛如不要急着开始,她嘱咐了莲果几句,莲果便领着一行侍女快步上去了暖雪阁。
不多会儿,暖雪阁内就布置好了,韦嬛如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能看到的窗边,抬手轻抚琴弦,试了几个音。
莲果便上前朗声道:“这是春雷。”
如此,韦嬛如一直将所有琴都试了一遍,莲果也挨着报了名字。
春雷、独幽……
每一柄琴报出来都叫人吃一惊,因为这里的琴没有一把是师出无名的,皆是前数朝就鼎鼎有名的琴了。
王景芝忍不住羡艳地叹道:“县主收藏的这些琴完全可以建一个百琴斋了,每一柄都是无价之宝。”习琴之人自然爱琴,然而往往是爱琴的人却得不到这些名琴,以至于它们只能深藏于柜中。
长孙愉愉谦虚地道:“这些也不是我一家之藏,为着今日的琴会,我还特地去借了几柄琴,也是为了让诸位能一品历代名琴的音韵。譬如那春雷,就是从庆阳表兄那儿借来的。”
王景芝点了点头,当如是,否则晋阳公主府的势力就太过惊人了。因为这些名琴都不止经历过一任主人,她们也当是从别的人家那里收来的,这其中有没有使用权势自然是不言而喻。
待所有琴都试过音之后,韦嬛如在对面阁中朝着众人行了一礼,才又重新坐到了琴几前,正式开始弹琴。
叮咚几声清响后,叶公勉首先冒出来道:“那就由在下来抛砖引玉吧,我猜韦家女公子用的是春雷。”
长孙愉愉心里忍不住笑,这还真是抛的砖呢。春雷的声音,沉厚雄浑,而韦嬛如的琴音却是空灵低幽。
叶公勉的话音落下后,却无人附和,显见的真在琴道一途上浸淫多年的人都不赞同这猜测。
庆阳王捋了捋短须道:“我猜当是独幽。”
李本清冷声道:“我猜当是冰弦。”
此三人说完后,却没人再开口,庆阳王忍不住问王景芝道:“请教景芝先生高见。”
王景芝算是在座诸人里正宗的大家,他沉吟片刻道:“我也猜多半是独幽。”越是懂行的越是不肯把话说死了,不然就丢脸了。
暖阁上韦嬛如已经试音、暖琴完毕,她弹的是一支《潇湘水云》,与琴的本色之音十分契合,可见她选琴、识琴的功力不浅。
水天云色变幻,潇湘月明猿声长。她这一曲弹得疏阔里间杂幽思,或怀古或追往,都能引人共鸣。
一曲终了,就是李本清也收敛了愤愤之色,转而露出了思索之态,俨然是没料到京城闺秀的琴艺如此了得,怪不得敢大张旗鼓地办琴会。他这等人仇视财富,转而就更是看重才情了。
男宾那边众人开始从筹桶里取算筹,女客这边儿定军侯世子的妹妹陆甜甜道:“县主,你可以公布谜底了么?”
此话一出,众人都朝长孙愉愉看了来,她点点头笑道:“的确如庆阳表兄和景芝先生所猜,韦姐姐用的是独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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