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网上有些很不好的言论……”她看一眼他的脸色,停顿一下才说,“是关于今天上午毕方签约的事,但矛盾却对准你,讲得都很不客观,更不公平,看了会让人生气,你不要看。”
叶丞眼眸微微一垂,再抬起时轻声开口:“担心我?”
他少有用那样的语气讲话,像是春天里飘扬的柳絮,卷出一片薄白的柔软。钟酉酉有些怔忡,却突然被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我也听说了这件事。没有关系,郭兆勋的一贯暗操而已。”
“听你的。”他温言道,“不看就是。”
次日清早一上班,集团内鬼事件便传出了新进展。
据说在签约失败后不久,临时组建的调查小组便在核心零部件研发组的一台碎纸机中发现了一份被粉碎过的机要文件,文件包含当前LUR项目核心零部件研发的具体进程与年度规划,更有对国内供应商所谓核心零部件研发新品稳定性质疑的详细阐述,原本属于内部绝密文件,只在前往国内供应商出差过的几人之中阅览,秘而不宣,却不知被什么人打印了出来,又经刻意粉碎,显然事有蹊跷。而等到将那一沓碎纸条拼凑起来,原出差人员之一的高工姓名与集团工作号便以一种无可辩驳的页面水印方式,赫然出现在调查人员面前。
每一份密级文件都自带水印,原本是毕方为了防止信息外泄的手段。而在这一时间这一地点出现这样的事,自然而然便联想到与谈判失利有关。
钟酉酉甚至不曾见到那名高级工程师一面,就听说了他被辞退的消息。当天来往办公区的高管个个神色凝肃,无形之中压得员工也都缄默不语,直到下班之后,众人才松一口气,一边打卡走人一边小声谈论高工被辞退的事,纷纷唏嘘。
“听说他小孩还没满一岁呢,去年又刚换了房子在还房贷,生活压力这么大,又摊上这种事,以后可该怎么办?”
“是他自己要泄密,能怨得了谁。说不定就是因为钱不凑手,才铤而走险的。要我说毕方给的待遇算不错的,他本身能力也有,还是高级工程师,前途不是没有,他自己前几天都还说过自打叶总来了以后部门薪资福利待遇有变好这种话,也不知被什么鬼迷了心窍,平时看他还挺老实的,真没想到能干出这种事。”
“会不会是被人给坑了?他今天走之前不还一直否认说自己没跟人泄过密吗?那神情挺激动,不像是假的。我反倒记得他们主管好像为人一般,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挺小气的一个人,据说前些天还故意为难过他,让他当着高总的面下不来台,主管这回也出差了,会不会是背后利用他来着?”
“水印上明明白白写着他名字跟工号,能怎么利用?再说前天晚上他们主管攒局聚餐,还叫上了他,他昨天上班的时候还夸那晚酒菜不错的,甚至他跟几个同事一起都喝高了,要是真的小气真的关系差能这样?说不定传闻是假的。”
聊到一半,一人忽然给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阙一拐,笑嘻嘻道:“哎,李阙你怎么不说话?你跟他们那边最熟了,一起来说说嘛。”
李阙本来半垂着眼,闻言回过神来,笑了笑:“我听说的也都跟你们差不多,没什么新鲜的。”
“你就别招他了,高工下午走的时候还是李阙送的,俩人那是在吸烟室里培养出来的情意,心里这会儿肯定空落落的呢。”
另一人讪讪哦了一声,这才没有再做声。
集团内鬼事件处理得迅速利落,虽然私下里仍有揣测议论声音,但结局既定,风波总会随时间慢慢平息下去。令人头痛的却是核心零部件终究要面临断供的事实,即便前段时间叶丞曾经预见性地在现有合约期限内最大程度追加了订单,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如若没有解决办法,总有弹尽粮绝的一天。此外,抛却这些远期危机不谈,眼下还有个更迫在眉睫的LUR项目年底中期审核,且随着一名核心研发高级工程师被辞退,本就困难重重的进度变得愈加艰难。
现实给予的焦灼如此沉甸甸,仿佛快要凝成实质,以至于这几天有人碰见步履匆匆的赵明义等人,那眉心无一例外都是深深拧着的。
赵明义已经一连几天都留在公司加班,下午两点还要开内部讨论会,趁着人没还到齐,疲倦不堪的他先去拿冷水洗了把脸,再回来就看见高旭光已经坐在宽大会议桌前,凝视手边那几张技术架构草图,不知在想着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赵明义见状,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怎么样,中期审核有把握过关吗?”
高旭光闻言烦躁地瞥过去一眼。
这几天高旭光也一样忙到没回过家,每天几乎都要把自己埋进大量研发数据里,偏偏还有个赵明义追在身后天天催进度,仿佛口头上问一万遍就能催熟项目开花结项一样。高旭光堪堪忍耐这几天,终于忍不住,梗着脖子回怼:“天天问问问,LUR项目又不止核心零部件研发一项,你怎么不去找韦昀要进度,光逮我一人薅羊毛,你烦不烦?”
赵明义愣了愣,下意识道:“这算什么话,他那边要是有希望短期出结果,中期审核早就十拿九稳了,我还至于来问你?问题不就在于复杂控制算法难度太大,迟迟突破不了瓶颈么,现在就只能指望你这边,肯定是得问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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