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子姬笑了起来,她抱着他,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他的脖颈里。
她的身上总是有不知名的花朵的香气,轻轻的、浅浅的,像是在祭典上不小心沾染了的祝福。
「要活下去哦,」泷子姬对他说,「我们约定好了。」
他们约定好了,等到长大以后,要结为夫妻,即便要为此抛弃一切……
但是,其中的一方,违背了承诺。
于是乎,「誓言化作了诅咒。」
——爱是这世上最可怕的诅咒。
鲤川夫人对夏油杰说,她的孩子已经持续了这副样子好几天了,他的额头烫得可怕,简直就像是要烧坏他的脑子一样。
医生已经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了,『药』物无法让他身体的温度降低,也没法让他的神智恢复清明。
医生甚至对鲤川夫人提出了建议,他觉得,「请您……节哀顺变……」
鲤川夫人尖叫着把医生赶了出去,她想,人(医生)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呢?
怎么可以对着一个还活着的人,说他无法继续活下去呢?
如此残忍。
如此残酷。
鲤川夫人的泪水落在鲤川无惨的脸上,他的眼睛稍微动了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要睁开来的样子。
他的嘴唇也在微微地翕动着。
从他那没有血『色』的唇瓣中吐出了一些字眼,将它们组合起来,就会变成——
“泷子,泷子……”
夏油杰终于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此时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了,他身上究竟存在着什么。
令他变成这副模样的不是疾病,而是诅咒。
是一个非常遥远、非常可怕的诅咒。
下达了这一诅咒的人,她的气息依旧留存在他(鲤川无惨)的身上,他身上的诅咒会散发出她的气息。
是泷子姬(真正的泷夜叉姬)的气息。
鲤川无惨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也“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梦中那名少女的气息。
“名字是最短的咒”,昔日的术师们,能够利用名字使役式神、驱逐妖鬼。
对于强大的术师而言,知晓了他人的姓名,便等同于掌控了他人。
漏瑚对泷夜叉姬说,“我的名字是漏瑚。”
她面上的笑容更深了,“那么你呢?”
泷夜叉姬的目光落在了花御的身上,她同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花御的名字。
“真好呢。”
她说,“大家都是好人。”
漏瑚和花御的注意力没法集中起来思考,他们无法判断泷夜叉姬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当她希望他们“回答”的时候,他们才能够在大脑中过滤她的话语。
“漏瑚、花御,”她念出他们的名字,询问道,“你们愿意,帮助我复仇吗?”
泷夜叉姬说,京都的朝廷杀死了她的父亲,残害了东国的子民,她必须要为他们(她的父亲和子民们)复仇。
为此,她要摧毁整个平安都城,将那里化作火海、变成地狱。
她要让京都的圣上,让殿上的贵族,让那些讨伐了东国的术师和士兵们,都被恐惧吞噬。
倘若漏瑚和花御仔细思考,那么他们就会想起来,平安时代结束的那一年,距今都已有八百多年。
平安都城已经被时间的变化、朝代的更替摧毁了。
但泷夜叉姬的语言带着奇诡的力量,无人可以反驳,无人能产生质疑。
他们只会顺着她的话来,走进她所说的“现实”。
所以他们要帮助泷夜叉姬“复仇”,即便为此他们要献上自己的一切。
泷夜叉姬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她抬起了手掌,指尖抵着漏瑚的额头。
她的眼尾微微上扬,勾勒出艳丽的弧度,“那就把你的生命也……”
“不行哦。”
在她的话语说完之前,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断了她的“诅咒”。
夏油杰已经外出回来了。
他用两只手掌包裹着泷夜叉姬的手,他的眼睛毫不躲避地直视着她的眼睛。
夏油杰说,“不可以这样做。”
泷夜叉姬没有说话,她安静地注视着对方,但是夏油杰却能透过她平静的表象,看到她身躯之中正在燃烧的火焰。
那是名为“仇恨”与“不甘”的愤怒的火焰,会烧毁她视线内所能触及的一切。
特级假想咒灵“泷夜叉姬”是从人们对死去的泷夜叉姬的恐惧中诞生的,她正代表着泷夜叉姬对京都的仇恨,对失败的不甘,和对世界的愤怒。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夏油杰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他甚至还觉得情况比想象中其实更好一些,毕竟泷夜叉姬具备与他人沟通的能力,也能平静地进行“诅咒”。
夏油杰做的最坏的准备,是在回来的时候看到她疯狂地尖叫、大喊,用凄厉的声音嘶叫着对过去所发生的一切的控诉。
醒过来的是那位温婉矜贵的泷夜叉姬——表面上是这样的。
“阁下。”
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泷夜叉姬低眉顺目地站在夏油杰面前,她轻声细语地问好,又问他,“他们是您的友人吗?”
夏油杰说不是。
“算是盟友吧,大概。”夏油杰说,“就像以前你和夜叉丸、蜘蛛丸他们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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