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扭曲的渴求使得他的恋人对他下了咒。
下达了,让他可以一直活下去的“诅咒”。
泷子姬的语言化作的诅咒流淌在无惨的血『液』中,侵蚀了他的身体, 他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却也要承受诅咒带来的代价。
他变成了畏惧太阳的、吃人的怪物。
这个“诅咒”, 是“兴世王”教会泷子姬的。兴世王是一名非常强大的诅咒师,他曾将这样的“诅咒”用在过她的父亲身上。
不愿意接受悲惨地死去的宿命的人,宁愿化作恶鬼也要继续留存在人世。
和平将门不同的是,无惨苟延残喘了很久——有上千年那么久。
他在那一千年之中不断地散播着血『液』中的诅咒,他将许多人化作了和他一样的鬼, 那些鬼也在散播着诅咒——令他人家破人亡的诅咒。
有许多人被鬼吃掉了, 有许多人的家人和友人也被鬼吃掉了。在他们的胸腔中燃起了复仇的火, 那不死不休的“诅咒”将他们变成了“猎鬼人”。
猎鬼人与鬼的命运被连接起来了。
无惨身上的“宿命”开始反噬“诅咒”了。
他有着注定早早死去的、悲惨的宿命。
这样的宿命,无论经过多少次转生,也会伴随其身。
他必定会在二十岁来临之前死去。
渊绚看见了过去, 她看见了童磨也看见了无惨。
童磨并没有撒谎,他的确是万世极乐教的教祖——他那对早早死去的父母创建了那个宗教, 和教徒们一起将他奉为神子。
但童磨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子, 即便是他自己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神子, 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神的存在。
即便教徒们真的唤来了“神”。别天王一直都被万世极乐教供奉。
渊绚从手机邮箱里看到了好多童磨发来的邮件。
她一封一封地看过去,里面绝大多数都是他自言自语的话,但是偶尔……
里面也会出现令人在意的内容。
『渊老师,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您知道吗,他的名字是鲤川无惨。』
他的名字是无惨。
渊绚想起了产屋敷无惨, 后来他变成了鬼舞辻无惨。那么现如今,他成为了“鲤川无惨”吗?
她想,或许她应该再去见他(无惨)一面。
记忆之中的无惨有着一头微蜷的黑发,以及一双漂亮的红梅『色』眸子。
但她记忆更加深刻的却是他苍白虚弱的病态,捂着嘴咳嗽时颤动着的身体,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好像随时都会死掉一样。
“死亡”的诅咒一直都存在于他的身上。
鲤川夫人看见渊绚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
她握着渊绚的手,向她诉说着无惨的情况,她请求渊绚,“请让夏油法师救救他吧!”
“夏油法师”无法救他。
夏油杰根本就没打算就他。
他当时之所以会“答应”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在利用鲤川无惨而已——他在利用无惨来控制泷子姬。
渊绚看见鲤川无惨紧闭着双眸,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泅湿,浑身散发出命若游丝的气息。
她在记忆中找到了极其相似的景象。
泷子姬抱着不断咳嗽的无惨,血块遏制不住地从他的喉咙里涌出来,泷子姬感到非常害怕,她抚着无惨的脊背,无惨的血泅湿了她的里衣。
「不要死……无惨……」
泷子姬说,「你一定能够活下去的。」
可怕的诅咒就这样渗透进无惨的血『液』中——他“活”了下来。
渊绚一言不发地站在无惨的床前,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床上的少年。过去的记忆与现在的场景融合在一起,渊绚差一点又要说出那句话来。
那句「活下去。」
但是她直到最后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鲤川无惨的气息变得愈发微弱,他的手背异常冰冷,嶙峋的指骨紧贴着皮肉,渊绚将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
就像是许多年以前,泷子姬将手掌覆在产屋敷无惨的手背上。
无惨异常安静。
呼吸的声音、咳嗽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渊绚想,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命运,才能让人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如此悲惨的境地?
注定早早死去的命运,注定疾病缠身、痛苦不堪的人生……
她独自一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眺望着远处的某个点。
有人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是一名中年男『性』——他身上披着破旧的短披风,略长的白『色』头发被随意拢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个流浪者。
察觉到身边多出一个人的渊绚,她的视线慢慢地移向了身边的男『性』。
他的身上弥漫着一股令她悚然的气息——战场残留的气息。
这令她想起了父亲。肉/体从战场回来的父亲,灵魂却被永远留在那个可怕的地方不断地徘徊,他已经无法适应正常的环境,时常以为自己仍然处于枪林弹雨的战场。
“您……”渊绚轻轻地问,“是退伍的士兵吗?”
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怔愣的神情,但很快他的神情又柔和下来,“嗯。”男人点了点头。
他的身上萦绕着“不幸”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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